“一般干我們這一行的，不會輕易學這個。”樓雙信慢吞吞地說，開始端詳那些木頭，思考怎麼把它們擺進機器的操作槽里，“簡單來說，就是詛咒，害蟲的。”
範斯頷首，“但是你學了。”
“沒辦法，我的條件得天獨厚，不學浪費了。”
所謂的厭勝之術，其實也是正經玄學的範疇，有些說法認為最主要記載厭勝術的是《魯班書》，想學點深奧的，總是跑不掉的。
魯班書所記載的術法，也稱“缺一門”，修習者需承受“缺一門”的詛咒，即鰥、寡、孤、獨、殘五者必佔其一。
那他樓雙信一個孤兒，這不是純純的天賦逼嗎？無痛缺一門啊。這還是在蟲族才只佔個孤，當年他還是人類，鰥寡孤獨殘五個字就只有一個殘沒挨，別人缺一門，他缺四門，缺到家了，夠學四次魯班書。
都說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就會打開一扇窗，但樓雙信仔細看了看，特麼的上帝給他門和窗全封死了，開的全是地道。
範斯沒听過，簡單搜了一下，信息很少，只有一些幻想文藝作品和考古考據類的，“扎娃娃？做蟲偶？這些東西麼？”
“也算，但那個也太普通了。花樣有很多——本質是用道具或建築結構的‘形’，擾亂空間的‘氣’，影響對方的‘神’。”
扎小人算是最基礎而且比較省事的，但放在蟲族是不是要叫做扎小蟲？樓雙信品味了一下，那很可愛了。他要扎升級版的小蟲。
機器設置好了以後開始自動切割木材，樓雙信挽起袖子，搓了搓手，打開了那一包土塊，有點臭臭的，樓雙信其實也不常用這種邪術，多少還是有點嫌棄，“哎喲......”
範斯少見地沒完全控制好表情，肉眼可見地嫌棄，“沒有更體面一點的方法嗎？”
“有啊，但是我得進皇宮，而且最好是他們居住的詳細位置......在皇宮外圍也可以，但這樣整個皇宮里的蟲都會遭殃，打擊面太大了，我會遭天譴的。”
範斯沒話說。這特麼是什麼厭不厭的，這是放了個炸彈吧。
樓雙信倒了一瓶紅色的東西進去，然後開始和泥巴，範斯對這種核彈打擊方式很感興趣，“這又是什麼？你哪來這麼多小東西？”
“這是卡特的血啊。”樓雙信笑了兩聲，“之前順手存的，沒想到真的能用到。”
範斯一愣，“什麼時候的事？”
“就那次宴會。你不記得麼，卡特的驗傷報告，只有手背上有一條小口子。”
太久遠了，範斯真不記得了，那時候所有蟲都只關注有沒有精神力攻擊的痕跡，沒誰在乎這麼一個小傷痕，都要殺蟲了有一點小傷口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實際上卡特只是勒了樓雙信然後丟了點茶具，哪里能傷到手背啊？那麼混亂的情況下，劃傷了一點點沒蟲會覺得奇怪，樓雙信那會兒脖子都流了一圈血呢。
樓雙信一般不用這種法術，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些東西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所以他順帶取了一點血留著。
這不就用上了麼，樓雙信開始用泥巴捏小蟲。
範斯看了兩眼，實在是不是很能接受，這一行果然不是普通蟲能學的，光徒手捏和著血的墳頭土他就受不了，于是自己坐遠了一點開始干自己的事。
其實樓雙信也受不太了，但是得干，也只能他干。
雕刻他可以，捏泥巴真的手藝一般，樓雙信捏了老半天，仔細看了看只能說是初具人形......初具蟲形。
湊合吧。
範斯听見叮叮當當的聲音，看見一根鋼釘，把那個泥娃娃釘在一個木牌上面，樓雙信站起來，用手指比了比，然後用刀劃開了自己的手掌。
“你干什麼？”範斯皺眉，但樓雙信只是偏了下頭，豎了一根食指，示意他安靜。
他把那只劃破的手握成拳，使勁握緊，像把水果握在手里擠果汁一樣擠自己的血，手心淅淅瀝瀝的血澆灌在鋼釘和泥娃娃上，又從泥土間慢慢滲透下去，流到木牌上，像是整個泥娃娃都在流血。
“魂隨釘入，識逐牌分，陰山開路，魄不歸身。”樓雙信說，“既然是邪術，自然有代價，不必攔我。”
流一點血而已，還不夠，剩下還要等起效了再說，但也不嚴重。樓雙信不愛用，並非完全因為髒，主要是自己吃苦。不過情況特殊，尤其是在蟲族，一些皮肉之苦沒有什麼所謂，倒是方便了他。
他是答應了維爾西斯不輕易對自己下手的，不過維爾西斯有自己的堅持，樓雙信也有自己的。愛不愛自己的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難道在戰場上維爾西斯會因為自愛、因為不想自傷，所以退卻嗎？
維爾西斯當然不會，就像樓雙信此時也不會，不是不在乎自己，是有些事情更重要。如果一點小傷就能解決這樣的麻煩，有何不可呢？自愛和自傷從來都不矛盾，只是越自愛，就會讓自傷更有價值。
對樓雙信來說盲目地愛惜肉體是一種資源浪費，至少他現在很惜命了。
那從機器的工作槽里拿起雕刻好的木頭，已經變成了數根小巧的木釘，上面有一些精細的刻字，密密麻麻。
範斯覺得現在這種氛圍很不對勁，他是第一次很直接地感受到什麼叫做陰邪，血珠子順著泥娃娃的腳一點點滴下來，樓雙信一根一根拿起木釘，慢慢地往泥娃娃的身體里按，沒有一次按到底，只是一下一下，分了三次才將第一根徹底釘進去，聲音很輕，“釘頭刻名，攝魂入樁。魂釘東方甲乙木，魄鎮西方庚辛金。”
不明的黑色黏液混合著腐肉的氣味溢出來，範斯捂著鼻子後退了兩步，突然驚覺他可能早就應該攔一下的，但是現在他顯然不能貿然插手了。
樓雙信恍若未覺，拿起下一根木釘。
封釘，要分三次，一次封魂，一次鎖魄，一次絕命。
“一釘鎖足，二釘鎖魂，三釘鎖命......”樓雙信捻了捻手指，血液，泥土，黑色的液體，都混在他手上，燙傷的那個小坑已經有一些起皰，一只手上分不清哪里在痛。
他其實也怕痛，他只是神經病，又不是木頭人，所以此時也很無奈。為什麼非要惹他不高興？
陰山開路，鬼門閉戶，釘穿泥丸入黃泉，三尸蟲引路，七怨鬼押送，所謂鎖魂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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