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盛府的青磚地上還凝著層露水。
劉媽媽就跟踩著風火輪似的沖進了大娘子的正房,手里的帕子都抖得跟篩糠似的“大娘子!大喜啊!天大的喜!”
王若弗正就著晨光描眉,一听這話手一抖,眉黛歪歪扭扭畫到了顴骨上。
她不耐煩地把螺子黛往妝奩上一拍“大清早的嚎什麼?莫不是林噙霜那狐媚子又勾著主君放出來?”
“不是不是!”
劉媽媽跑得滿臉通紅,“林棲閣那位被主君打發去十里坡的莊子了!听說是……是再也不許回府了!”
“你說啥?”
王若弗猛地從梳妝台前彈起來,頭上的赤金瓖珠抹額都晃掉了一顆珠子,“昨兒個不就挨了二十板子,關在屋里思過嗎?那可是 郎的心尖子,打兩板子還不是雷聲大雨點小?”
她昨兒個听說林噙霜挨了打,特意讓小廚房炖了只老母雞,就著一壺陳年花雕喝到半夜,把這些年受的氣全當酒嗝兒給打了出去。
此刻听劉媽媽說得煞有介事,反倒有些發懵,伸手摸了摸劉媽媽的額頭“你沒發燒吧?”
“奴婢清醒著呢!”
劉媽媽急得直拍大腿,“昨兒夜里奴婢就覺得不對勁,偷偷繞去林棲閣瞧了瞧,好家伙!院里的燈全滅著,連平日里最得寵的那個叫雪娘的丫鬟都被捆著往外拖!
奴婢逮著個掃地的小廝一問才知道,林小娘竟敢拿墨蘭姑娘和梁六郎的事要挾主君,逼著老太太去梁府提親!”
她壓低聲音,湊近了些“主君當時就炸了,指著林小娘的鼻子罵了半個時辰,當場就叫冬榮帶人來, 里啪啦一頓板子下去,人直接暈過去了。
今兒天不亮就被兩個婆子抬上馬車,說是傷好了就在莊子里種地……”
“再怎麼樣也回不來了!”
王若弗接話的聲音都發飄,她繞著屋子轉了三圈,突然停在窗前指著外面,“長楓呢?他沒去求情?”
“三少爺去了,”劉媽媽撇撇嘴,“剛開口說了句‘父親息怒’,就被主君瞪回去了,罰了半年禁足。
說是讓他閉門讀書,好好準備春闈,再敢管後院的事,就把他也送去莊子里陪林小娘!”
王若弗這才信了,一屁股坐到太師椅上,端起桌上的涼茶“咕咚”灌了一大口,茶水順著嘴角流到衣襟上都沒察覺。
她望著空蕩蕩的屋梁,喃喃道“林棲閣就這麼沒了?那牌匾……”
“摘了!”劉媽媽說得肯定,“奴婢親眼瞧見小廝搬著梯子去卸牌匾,那木頭板子‘ 當’一聲摔在地上,听著就解氣!”
“可那才二十板子啊,”王若弗還是想不通,“當年長楓把華蘭的及笄禮輸給人家,也是冬榮打的板子,沒幾天轉頭就跑去街上斗蛐蛐了。怎麼到了林噙霜這兒,就連路都走不了了?”
劉媽媽這才想起正事兒,往前湊了湊,神秘兮兮道“大娘子您是不知道,冬榮小哥手里有祖傳的本事。
听說他打板子能分出三六九等,想讓你看著皮開肉綻實則不傷筋骨,那是易如反掌;想讓你看著沒事,內里卻疼得半個月下不了床,也只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王若弗心里“咯 ”一下,猛地想起前幾年的事。
那會兒長楓頑劣,被盛 打得哭喊連天,結果第二天就好了傷疤忘了疼,原來是冬榮手下留了情。
可林噙霜是盛 放在心尖上疼了十幾年的人,怎麼會讓冬榮下這種狠手?
她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突然眼楮一亮,拍著大腿站起來“我明白了! 郎哪里是打她,是恨她!恨她騙了自己這麼多年,恨她把盛家的臉面當鞋墊子踩,更恨她……都騙了這麼久了,臨了非要把實話說出來戳他心窩子!”
說到最後,她聲音都有些發顫。
平日里總覺得盛 耳根子軟,被林噙霜哄得團團轉,如今才明白,這人的心硬起來,比那青石板路還能硌得人骨頭疼。
明明是大仇得報的好事,她卻覺得後脖頸子發涼,端著茶杯的手都在抖。
消息傳到老太太院里時,她正坐在窗邊翻《金剛經》,陽光透過窗欞落在書頁上,照得那些小楷字都暖融融的。
房媽媽把听來的消息學了一遍,末了道“總算清淨了,這些年林小娘鬧出來的事比府里所有下人加起來都多。只是……”
她遲疑了一下,“听說當年衛小娘的事,她脫不了干系,要不要查查有沒有人命官司?”
老太太翻書的手頓住了,目光落在書頁上“因果報應”四個字上,半晌才淡淡“嗯”了一聲。
正說著,明蘭端著個黑漆托盤進來了,里面放著一碟剛蒸好的山藥糕。
她穿著件月白色的素紗襖子,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只簪了支碧玉簪,瞧著還是那副溫順無害的模樣。
“祖母,您嘗嘗廚房新做的山藥糕,加了些蜂蜜。”
她把托盤放在桌上,剛要屈膝行禮,就被老太太叫住了。
“站住,”老太太合上書,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昨兒個借著我的名頭去莊子上,可不是為了給林噙霜送寒衣吧?你倆的情分,還沒到那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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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蘭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臉上卻依舊平靜,從袖袋里掏出個折得方方正正的紙包,遞了過去“祖母,這是小蝶姐姐寫的口供。”
房媽媽識趣地出去守著門,屋里只剩下祖孫二人。
老太太打開紙包,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到最後“啪”地一聲把紙拍在桌上,抬眼看向明蘭“你去莊子,就是為了找她晦氣?”
明蘭屈膝跪下,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父親不願意重提舊事,說查下去會壞了盛家的名聲。可母親死得不明不白,我不能就這麼算了。”
她聲音很輕,卻帶著股拗勁“起初我只想激墨蘭犯錯,讓林小娘護犢子的時候露出馬腳。可爹爹總偏袒她們,墨蘭劃傷我的臉,他都只輕描淡寫罰了幾句。我實在沒辦法了……”
“所以你就算計到梁家頭上?”
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盞都震得跳了跳,“吳大娘子去玉清觀‘巧遇’墨蘭和梁 ,也是你安排的?”
明蘭抬起頭,眼里沒了往日的怯懦,只有一片清明“是。梁 和墨蘭私會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派人在吳大娘子的丫鬟面前提了句梁 和四姐姐經常在玉清觀私會。”
“你糊涂!”老太太氣得發抖,指著她的鼻子,“這麼大的事,稍有差池就是萬劫不復!你就不怕自己被卷進去,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怕。”明蘭的聲音很平靜,“可我更怕母親死不瞑目。我活著,就是為了給她報仇,就算死了,也要從墳洞里爬出來接著報!”
老太太看著她眼底的決絕,心里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疼得厲害。
她揚手就要打下去,可看到明蘭那張酷似衛小娘的臉,手卻怎麼也落不下去。
最後盛老太太只能狠狠一甩袖子,卻又立刻把明蘭摟進懷里,聲音都哽咽了“傻孩子,你怎麼這麼傻……是祖母沒用,沒護好你,讓你一個人扛著這麼多事……”
明蘭靠在祖母懷里,緊繃了許久的肩膀終于垮下來,眼淚無聲地打濕了老太太的衣襟。
她低聲道“我沒想讓她死,死了反倒便宜她了。讓她在莊子里一無所有地活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著自己心心念念的榮華富貴都成了泡影,才是最難受的。”
就像康姨母,因為曹皇後的干涉沒有被康家和離成功。
只不過明明還是康家大娘子,卻被金小娘奪了管家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女被磋磨,活著比死了還煎熬。
有時候,活著本身就是最狠的報復。
老太太摸著明蘭的頭發,嘆了口氣,心里盤算著。
明蘭和賀家的婚事該抓緊了,莫要讓這個自己孫女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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