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一年的五月初三,天剛蒙蒙亮,大名府監軍官邸後堂的燭火已燃了大半宿。
窗紙被晨露浸得發潮,映著里面兩道身影。
一個是身著紫色官袍的大名府留守徐子建,一個是穿親王蟒紋常服的齊王趙曦。
兩人正對著一幅攤開的河北輿圖低聲商議。
“徐卿,按照你剛剛說的,遼那邊傳來的消息,耶律重元那老匹夫怕是真要動手了。”
齊王指尖點在圖上幽州的位置,指節因用力泛白,“這千載良機,咱們不能錯過了。不知你打算如何利用這次機會?咱們大周和遼國人對峙多年,若是貿然調動軍隊,怕是會引起遼國人的警惕……”
徐子建端起涼茶呷了口,眼底泛著精光“殿下放心,微臣已經想到了一個對策。河北的禁軍,這次在平定貝州叛亂上表現的不盡如人意!
咱們正好借‘軍備松弛’的由頭整訓,上奏陛下,整軍三個月用以防賊。”
他說著往輿圖上一拍,“就從貝州、真定府這幾處動手,動靜要大,理由要足。”
齊王被他這痞氣逗笑“也就你徐大人才想得出來,把謀遼說成防賊。”
“兵不厭詐嘛。”
徐子建挑眉,提筆在奏章上落下自己的名字,“走殿下不如和我聯署,上奏陛下f就說貝州剛平叛,怕有余孽作祟,得讓禁軍好好練練。”
兩人相視一笑,徐子健將兩人聯署的密折同步上報給了汴京城的嘉佑帝。
這道聯名奏折遞上去,果然如預想般順利。
嘉佑帝本就憂心河北防務,當即準了。
不出半日,大名府留守司與宣撫使司的連署文書便蓋了朱印,快馬送往河北各軍駐地,明晃晃寫著“整訓三月,以備不虞”。
文書發出時,徐子建正站在衙署廊下,看東廠密探化作尋常商旅模樣離去。
他低聲囑咐“告訴曹蓋和楊志,戲要做足,骨頭也要練硬。遼那邊的風,快刮過來了。”
密探領命消失在街角,晨霧里還飄著包子鋪的香氣,誰也沒察覺這平靜日常下藏著的驚濤駭浪。
三日後,真定府天平軍大營。
曹蓋捏著那封火漆印的密信,指腹摩挲著紙上“遼國有變”四個字,指節都在發顫。
他猛地一拍案幾,震得案上的茶盞叮叮作響“來人!叫張、李、王三位營指揮過來!”
親兵剛應聲,三位指揮使已氣喘吁吁跑進來,臉上還帶著宿醉未醒的倦意。
自打貝州平叛後,這幾位就沒怎麼正經操練過。
“將軍,您這火急火燎的,是有……”姓張的指揮話沒說完,就被曹蓋甩過來的文書砸在臉上。
“自己看!”曹蓋聲如洪鐘,唾沫星子濺了對方一臉,“徐大人說了,天平軍在貝州打的什麼狗屁仗?!人家流民軍都比你們像樣!”
李指揮撿起文書,看清“整訓兩月,兩日一訓”幾個字,臉都白了“將軍,這……這也太折騰了吧?弟兄們剛歇過來……”
“歇?再歇下去,腦袋都要歇沒了!”
曹蓋一腳踹翻旁邊的腳凳,凳腿在青磚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傳我將令明日起,各營卯時集合,先跑十里地熱身!上午練槍陣,下午搞攻城模擬——別他媽給我整那些花架子,就按幽州城的規制搭城樓!”
王指揮縮著脖子囁嚅“將軍,幽州城的圖紙……”
“老子庫房里有!”
曹蓋眼一瞪,“當年先祖征遼時畫的圖,比你們這幫廢物腦子里的漿糊清楚!再敢廢話,老子現在就把你們綁去給徐大人請罪!”
三位指揮哪還敢 嘴,喏喏連聲地退了出去。
走到帳外,張指揮才摸著後腦勺嘟囔“奇了怪了,徐大人怎麼突然管這麼寬?”
李指揮撇嘴“誰知道呢,反正咱們在貝州確實丟人,被摁著頭訓也活該……”
帳內,曹蓋听著外面的腳步聲漸遠,猛地扯開嘴角,露出個興奮到有些猙獰的笑。
他從袖中掏出那封密信,湊到燭火上,看著紙片蜷曲、化為灰燼。
“遼國有變……”他低聲重復著,轉身朝南邊的方向深深一拜,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面,“先祖,您在幽州留下的憾事,孫兒這就去給您了了!”
燭光映著他眼中的亮光,也映著眼中熊熊燃燒的火焰。
那是憋了幾代人的雄心。
同一時刻,貝州城神威中軍大營的帥帳里,楊志正對著銅鏡擺弄自己的胡須。
他新蓄了絡腮胡,自覺頗有先祖楊業的風範,剛摸到得意處,就見親兵來報“將軍,韓世忠、岳飛兩位都指揮使到了。”
“讓他們進來。”
楊志趕緊正了正衣襟,擺出威嚴模樣。
韓世忠大步流星跨進來,腰間的佩刀撞得甲葉嘩嘩響;岳飛則穩步跟上,青色戰袍上還沾著些塵土,顯然是快馬趕來的。
兩人齊齊拱手“末將參見楊指揮!”
“免禮免禮。”
楊志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那點刻意裝的威嚴瞬間破功,“叫你們來,是有好事——徐大人有令,神威左、右軍,各擴編五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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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世忠眼楮一亮,隨即又皺起眉;岳飛則直接問道“指揮,擴編的兵源……”
“徐大人都安排好了。”
楊志擺擺手,語氣輕快,“從天雄軍調來的禁軍里挑些精壯的,再從恩州、德州的廂軍里拔些手腳利索的——總之,要最好的!”
岳飛眉頭鎖得更緊“指揮,如今河北太平,突然擴軍……”
“不該問的別問。”
楊志收起笑容,卻還是帶著點自家兄弟的熟稔,“徐大人的帥令,自有他的道理。”
韓世忠與岳飛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卻還是齊聲應道“末將遵命!”
“行了,回去準備吧。”
楊志揮揮手,看著兩人轉身,自己又摸了摸胡須,心里美滋滋地盤算。
先收復涿州?還是易州?
不管哪個,只要能打上遼狗,重振楊家聲威就有望了!
他壓根沒料到,自己的上司徐子建,這一次的目標是包括幽州內的太行山以東七州。
出了大營,日頭已過晌午。
韓世忠翻身上馬,見岳飛還站在原地發呆,便調轉馬頭湊過去“鵬舉兄,魂兒被勾走了?”
岳飛抬頭,眉頭擰成個疙瘩“良臣,你不覺得奇怪嗎?擴軍五千,不是小數目。若只是防賊,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
他掰著手指頭數,“西夏那邊,關中永興軍路比咱們方便;遼國……就憑咱們現在的軍力,怕不是以卵擊石?”
韓世忠勒著馬韁,馬蹄在地上刨著土,忽然低笑一聲“鵬舉兄,你琢磨這些沒用。徐大人做事,啥時候讓人看透了?”
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極低,“不過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這擴編的兵,可得好好挑,好好練。”
岳飛一愣“你的意思是……”
“沒什麼意思。”韓世忠突然挺直腰板,扯了扯韁繩,“反正啊,咱們武人這輩子,不就盼著個為國效力的機會?”
他用馬鞭在岳飛馬臀上輕輕一抽,“走了!再磨蹭,天黑前回不了德州了!”
馬蹄聲噠噠遠去,岳飛望著韓世忠的背影,心里翻江倒海。
剛剛韓世忠那眼神,那語氣,分明是知道些什麼。
“整軍備戰……”他低聲重復著,忽然一夾馬腹,疾馳起來。
風在耳邊呼嘯,他腦子里卻越發清明。
不管徐大人的打算是什麼,把兵練好總是沒錯的。
夕陽西下,將貝州城的影子拉得老長。
神威軍中軍的營地里,已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操練聲。
真定府的天平軍駐地,工匠們正叮叮當當地搭建著模擬城樓。
而大名府的衙署里,徐子建正對著輿圖上燕雲十六州的位置,緩緩勾起了嘴角。
一場席卷河北的整訓風暴,就這樣以“軍備松弛”的名義,悄然拉開了序幕。
沒人知道,這風暴的盡頭,是幾代人魂牽夢縈的北方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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