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嬤嬤一邊溫著藥湯，一邊對老太太說，“這邊，如蘭帶著酉陽送來珍珠項鏈，先逛了幾圈，到詩社上出了個風頭。
後來墨蘭也戴著珍珠步搖來了，如蘭便把珠子收了，換了套寶金鎖來。
姐妹兩在詩社上誰也不肯讓誰！”
盛老太太搖著團扇感嘆，“這五丫頭心無城府，卻膚淺張揚；四丫頭則一心想攀高枝，都不是讓人省心的貨。
平時倆人更是各不服氣，耍小性子竟耍到了外人跟前。
日後了她們嫁人，宅門里的那些勾當恐怕少不了折騰。”
房嬤嬤笑著點頭又說出了一個八卦。
“誰說不是呢？不僅如此，四姑娘那邊拿了珠子顯擺完，竟還嚷著讓主君去齊家再說說和，哪怕是做妾，她也願意。主君被氣極了，摔了茶盞，直接連夜離開林棲閣。”
盛老太太聞言，忍不住笑道。
“我這兒子幸虧沒糊涂。
四丫頭還是眼皮子太淺了，與其惦記小公爺，還不如當初選達哥兒呢。
達哥兒和嫣然的婚禮，可不比當初建哥兒他們差多少，汴京城大部分權貴都來送賀禮了！
不過也難怪林棲閣那邊惦記小公爺，這小公爺人才、家世，誰不眼熱？”
“人家偏偏瞧上咱們屋里頭的六姑娘！”
房嬤嬤陪笑道。
盛老太太心中有些黯然。
再怎麼瞧得上，如今兩人也有緣無份了。
明蘭突然走了進來，對盛老太太說道
“祖母，我剛才在甲板上瞧了瞧，看見咱們前面後面都還有別家船。
我想著，不然讓房媽媽拿著爹爹和二哥的帖子去那幾艘船上拜見，說咱們也是回鄉，不如結伴而行，正好路上有個照應。”
“這主意好。”祖母立馬吩咐嬤嬤去辦。明蘭便順勢接過嬤嬤溫了許久的藥，親自喂給祖母喝下。
過了好一會，嬤嬤就趕回來。
帶來了一個好壞參半的消息。
拜帖送得順利，那些官宦富戶們也答應得很爽快。
只是房媽媽去了左邊那只船後，才發現那竟是齊國公府的船，船上有小公爺。
明蘭一時間方寸大亂，若不是嬤嬤在門口守著，她怕是會直接沖出去見見齊衡。
房嬤嬤“小公爺身邊的小廝上了船，傳話說小公爺想跟姑娘說句話，向老太太賠個不是。”
盛老太太聞言，心里嘀咕道。
小公爺在汴京城出發時不來拜訪，如今卻在回鄉路上這般行事。
前怕狼後怕虎，怕明蘭拒絕，又怕母親平寧郡主發現，實在失了大家士族風範。
這之前提親不成，還私下追來， 真是沒擔當！
便是明蘭真的僥幸嫁過去，怕也要受到不少蹉磨……
房嬤嬤又說︰“齊小公爺只求和六姑娘說一句話，不然他們就一直跟到宥陽盛府去。”
盛老太太嘆息道︰“這小公爺芝麻大小的膽子，也只敢在外地地界兒當回‘英雄’。都跟到這兒了，話不說完，他怎麼可能走？”
就讓孫女見一面吧，也算了結這段孽緣。
盛老太太也是過來人，深知“烈女也怕纏郎”的道理，有些事不見一面說清楚，明蘭的心終究過不去那個坎兒。
但該講的道理，盛老太太還是要再囑咐明蘭一遍︰“說一千句一萬句又有何用？一會兒船靠碼頭，你就去見見。
別像余家老太太，把嫣然養成個經不起事的性子，大勢來臨便驚慌失措。
人生道路何其漫漫，以後的事還多著呢。”
盛老太太頓了頓，又對房媽媽吩咐道
“你去告訴小公爺，見了這一面從此以後，他還敢鬧著見面，就不要怪我老婆子不客氣了！我那大孫女婿可是眼里由不得沙！”
明蘭和小公爺相見時，從前從未戴過圍帽遮掩面容。
這一次下船卻選擇佩戴，此刻的她已經對小公爺有了疏遠之心。
既然是外男，自然要時刻牢記男女之大防。
明蘭在房嬤嬤的陪伴下，來到齊衡面前，她笑著開口道
“小公爺，我明白你的難處！我大概是福分緣淺，那件事你不必記掛在心上！”
齊衡看著明蘭激動的語無倫次道
“我……我一直記掛在心上！我心里一直都惦記著你！”
他努力的向明蘭解釋“可是……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本不願背後議論母親，可我橫豎只願意娶你一個，你就放心去宥陽，等你回來的時候定會有好消息。”
齊衡這話說的，讓明蘭感覺像是上輩子給自己畫餅的男朋友。
此刻的她的戀愛腦已醒，深知這種事情萬難成真。
“小公爺就別再費力了，怕你白費力氣……”
事實上兩人已經不可能了，只是齊衡天真到極致，一直不願認清現實。
“那日偏廳里，我收了珍珠當作禮，你我現在分屬兄妹，就別想那麼多了。
我位卑人輕，若是傳出去，我家里的姐姐妹妹也難做人呀。
小公爺，你自己保重吧。”
明蘭說罷，便轉身離去。
齊衡還欲向前，被房嬤嬤給攔住了。
“齊小公爺，我家老太太托我給您帶一句話，這一面見完後請勿再打擾六姑娘！
若是在糾纏，她便寫信給河北的大姑爺，到時候怕兩家傷了和氣…”
齊衡听見房嬤嬤用徐子建來壓自己，立馬悻悻地停下了腳步。
上次在玉清觀以及徐府，那徐公爵給他的警告可還歷歷在目。
若是驚動了徐家，齊國公府怕是要失了顏面。
齊衡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明蘭遠去的背影，心里有些難過。
他一直覺得自己為明蘭付出了很多，沒想到對方竟如此絕情。
齊衡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付出太多，實際上明蘭為他也犧牲不少。
明蘭被齊恆的偏愛打動，頂著汴京城的流言蜚語和他鬧了緋聞，願意放下執念，丟掉平穩日子，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只為等他承諾成真。
可如今，她見識到了小公爺真實品性里的軟弱，心中便漸漸開始沒了廝守的想法。
齊衡從不為手中接過一個瓷娃娃，喘著氣追了上來。
“六妹妹，你等一下……
我在船上等你的時候看見了這個，我覺得實在可愛，就把它買過來……
你就收在身邊，偶爾看看也好。”
即便已經想明白，看到娃娃這一刻，明蘭依舊忍不住動容。
這便是初戀的美好，但也只止步于美好罷了。
房嬤嬤替明蘭接過禮物，再次提醒道
“小公爺，你若沒什麼事兒，我們便回了。小公爺最好啟程回汴京，一路順遂。”
明蘭也轉過頭笑道“祝小公爺回去一路順風…”
齊衡不舍，這一別，不知要多久才能相見。
他飽含深情的看向明蘭，盼著能听對方叫自己一聲“元若”。
可惜明蘭沒有，只是禮貌的看向對方。
不叫，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再陷入不切實際的幻想。
可心中已然叫了千萬遍。
明蘭和小桃站在船尾，眺望著折返回去的齊家船只。
小桃在身後問道，“姑娘，小公爺不跟著了嗎？小公爺剛剛說非姑娘不娶，能辦到嗎？”
“他既然說能，那便再等等吧。”
明蘭終究還是心軟了，她望著齊家遠去的船只心里暗道。
若齊小公爺真的有勇氣突破母親的枷鎖，迎娶娶自己，那我願意再信他一次。
哪怕那個神棍大姐夫，已經預言成功了——有情人終成兄妹！
自己也願意再賭一把！
畢竟終身大事，終歸要拼一把、搏一次，轟轟烈烈愛一場。
此生才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