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塹的風,是被岩浪啃噬過的。
塹東的山域立著青黑的"鎮岳岩",岩縫里滲著山族的"凝山氣",風過時,岩面相擊便滾出沉雷般的轟鳴,落在"斷岳坡"上,能砸出帶山紋的凹坑;塹西的海域浮著碧藍的"定海砂",砂粒中纏著海族的"纏水紋",潮起時,砂浪相疊會漾出玉磬似的清響,拍在"裂海崖"上,能蝕出嵌水紋的淺溝。
吳仙踏過塹中央的"山海界"時,正撞見山族舉著"鎮海錘",海族握著"裂山槳"——山族的錘頭砸落處,海域的定海砂被震得跳起丈高,露出的砂底上,海族刻的水紋正以手掌的速度崩碎;海族的槳葉劃過時,山域的鎮岳岩被攪得沁出石粉,裂開的岩縫里,山族鑄的山紋正寸寸化作齏粉。
"比寒暑原多了層"沉"。"疑絲的聲音混在岩浪相擊的轟隆聲里,"你看那座"斷山海橋"。"
塹中央橫著座碎成四截的石橋,原是兩族合造的"通塹橋"。如今東段的橋身被纏水紋泡得只剩山骨,露著的橋筋里還嵌著海族的"鎖水絲",絲上的水紋正一點點啃噬殘留的岩痕;西段的橋段被凝山氣壓得只剩海筋,斷裂的縫隙里卡著山族的"鎮浪釘",釘尖的山紋正一縷縷擠碎余下的砂粒;最中間的兩截殘橋,竟夾著層半凝的泥漿,山與水在里面攪作一團,卻始終不肯相融。
橋邊,山族的老石匠正對著只"容山貝"皺眉——貝是海族用纏水紋養的,本該納山氣,可他鑿了三十三日,貝總在山海界處裂成瓣,像被無形的山刃劈開;對面的浪濤里,海族的老潮翁正對著塊"納海石"嘆氣——石是山族用凝山氣凝的,本該容海水,可他養了三十夜,石只滲成蜂窩,像被無形的水針鑽透。
"山怕的不是纏水紋,是"潰"——怕海蝕掏空山根,鎮岳岩塌成碎礫;海防的不是凝山氣,是"壓"——怕山崩填了海眼,定海砂凝成死灘。"吳仙走到斷山海橋前,指尖的共在環貼著容山貝轉了圈,光里浮出段沉影五十年前,山族的老嫗曾捧著容山貝,在凝山氣里養了百日,貝里長出層山紋,幫海族護住了被山洪沖垮的儲水渦;環光掃過納海石,又映出片清景四十年前,海族的老翁曾握著納海石,在纏水紋里浸了百夜,石上纏出層水紋,替山族潤過被大旱裂成龜甲的梯田。
老石匠的鑿子頓在容山貝上。他忽然想起祖父說過,山域的鎮岳岩若少了海族的纏水紋潤著,凝山氣會硬成死石,連族里的"生山草"都鑽不出岩縫;老潮翁的漁網懸在納海石邊,憶起祖母提過,海域的定海砂若缺了山族的凝山氣鎮著,纏水紋會散成亂流,連族里的"活海苔"都結不成片。
"你鑿的不是貝,是想讓山根扎得穩的盼;他養的不是石,是想讓海眼流得暢的願,本是同脈息。"吳仙示意老石匠往容山貝里注半分凝山氣——纏水紋觸到山氣時,竟順著貝紋纏出層青藍的水絡,凝山氣漫到貝側時,結出圈墨黑的山紋,兩紋相扣,貝身竟堅如玄鐵;又讓老潮翁往納海石上覆半寸纏水紋,凝山氣遇到水紋時,透出的山骨竟順著水紋舒展,纏水紋裹住石身時,漾出的水暈竟纏著山紋流轉,石體霎時穩如磐石。
斷山海橋的碎塊間,忽然涌出青黑與碧藍交織的流光。
塹心的"山海台"猛地搖晃起來。台是兩族合造的測界器,東側刻著山族的"五岳紋",西側嵌著海族的"四海紋",此刻山紋被水蝕得發灰,水紋被山壓得發暗。山族的族長舉著"鎮岳幡",幡上的凝山氣每抖一下,山域的鎮岳岩便高挺一分,逼得海族的纏水紋往後退了五丈;海族的首領握著"定海浪",浪里的纏水紋每晃一下,海域的定海砂便漲起一尺,壓得山族的凝山氣往回縮了五尺。
"這"抗",是忘了"托"。"吳仙踏上山海台,共在環的光漫過台面,那些發灰的山紋與發暗的水紋忽然亮了——"五岳紋"的"中岳"與"四海紋"的"中海"在台心相疊,竟拼出個"托"字。
"三百年前,山族的鎮岳峰塌了半壁,是誰用纏水紋織成網,幫你們兜住了墜岩?"吳仙問山族族長,又轉向海族首領,"兩百八十年前,海族的定海溝裂了道縫,是誰用凝山氣凝成柱,替你們堵住了漏砂?"
山海台忽然發出鐘鳴般的嗡響,山紋與水紋在台心絞成道螺旋。有個山族少年摸出塊嵌著水紋的山佩,海族少女掏出片裹著山紋的海符,佩與符合在一起,竟冒出溫潤的玉光——那是一千五百年前兩族合制的"通山海符",早被當作廢石沉在塹底的"棄石海"里。
棄石海里的殘件忽然動了山族崩裂的"鎮海錨"滾向海族碎裂的"裂山舟",凝山氣順著水紋滲進去,竟凝成只"山海錨舟",拋進海里能鎮浪,沉進山底能固岩;海族碎掉的"定山網"湊向山族裂了的"攔海柵",纏水紋纏著山紋漫開,竟織出張"海山網柵",攔在山邊能擋落石,圍在海邊能蓄潮水。
塹東的鎮岳岩上,山族的少年正教海族孩童用凝山氣補裂海崖——岩縫里滲進纏水紋時,竟長出層青碧的苔蘚;塹西的定海砂上,海族的少女正幫山族孩童用纏水紋潤斷岳坡——砂粒里裹進凝山氣時,竟結出片瑩白的鹽花。
吳仙掌心的共在環亮得澄澈,光里映出更北的影北漠的"風雷谷"中,風族與雷族正隔著風雷界對峙,風族的"逐風幡"卷著罡風,雷族的"引雷鼓"劈著驚雷。
共在環的光,又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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