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在環的光漫過音影結界時,回音谷的聲波正撞著暗影翻涌。
谷如被巨斧劈開的幽玉,南北縱貫著“音影線”東側是聲族的“鳴音閣”,閣樓由千年桐木搭成,梁柱嵌著會震顫的“共鳴銅”,音起時,窗欞間的編鐘會滾出“琮琮”聲;西側是影族的“沉影殿”,殿牆由萬年墨石砌就,石縫滲著不反光的“凝影膏”,影動時,廊柱上的玄鐵環會泄出“颯颯”響。兩族的界標是道“回音壁”——陽面刻著聲族的波紋,陰面鏤著影族的疊影,壁腳埋著半塊磬片,一半被聲族的音波震出細紋,一半被影族的暗影蝕出淺坑,竟在壁根長出叢“音影苔”,葉隨音顫,根逐影生,硬生生把斷壁纏成了整體。
吳仙立在回音壁前時,恰逢兩族的“換器時”。
音影線兩側,聲族的音筒挨著影族的影囊聲女將淬過音波的“震石”拋給廊下的影姬,說“嵌在影刃上,破障更利”;影男將浸過暗影的“隱紗”扔給閣前的聲郎,說“裹在音弓上,消音更穩”。但沒人敢踏過壁頂的“音塵線”——前日有個聲童拾了片飄到東側的“暗影鱗”,握在手里,竟引得喉間波紋褪成灰白,差點失了族紋;影族的幼孩偷溜到東側撿“共鳴石”,被聲族的護閣隼追得慌了神,撞碎了鳴音閣的儲音缸,便傳起“聲族性烈,影族行詭”的話。
“這里的‘抗’,是‘懼’的殼。”疑絲的聲音纏在音波里,“但你看那處‘斷音橋’。”
吳仙望去,谷中央有座斷橋墩,原是兩族合造的“通谷橋”,如今橋欄的桐木被暗影蝕得只剩殘骨,露著的木筋上還纏著影族的凝影繩;橋板的墨石被音波震得裂成碎塊,縫隙里卡著聲族的共鳴銅。橋邊,聲族的老樂師正對著支“裂音笛”嘆氣——笛是影族用凝影膏涂的,原該抗音震,可他吹了三日,笛膜總在音塵線處崩裂,像被無形的刃割過;對面的暗影潭旁,影族的老影匠正對著面“破影鏡”發愁——鏡是聲族用共鳴銅瓖的,原該耐影蝕,可他磨了三月,鏡面只蒙著霧靄,像失了光澤的古鏡。
“這是‘拒’的繭。”吳仙走到斷音橋前,見裂音笛的波紋間凝著層干斑——是樂師的“悸”怕越線觸怒影族,運功時總往回收力;破影鏡的疊影里浮著圈濁霧——是影匠的“恨”記著聲族曾用強音震碎過影殿的玄鐵環,制鏡時總不敢多嵌銅片。
他指尖的共在環貼著裂音笛與破影鏡轉了圈,環光里浮出兩段影一段是樂師的祖母,曾握著影族涂的裂音笛,吹起“安魂調”,鎮住了噬影的“噪風”;一段是影匠的祖父,曾舉著聲族瓖的破影鏡,映出“定影光”,擋住了吞音的“暗潮”,聲族用音筒幫影族收錄了被暗潮吞去的族語——原來他們的“抗”,早被祖輩的“援”織在一處。
“聲怕的不是影界,是你心里的‘躁’;影怯的不是音波,是你念里的‘疑’。”吳仙對樂師說,又對影匠輕語,“你吹的不是笛,是想讓族人安身的念;他磨的不是鏡,是想讓谷里的家添些護的盼,原是一條心。”
樂師深吸口氣,將裂音笛往音塵線外送——那干斑竟順著波紋的脈絡化了,笛音穿線時凝成清韻,穩穩連成新的音階;影匠蘸著凝影膏,往破影鏡的紋路上涂去——那濁霧竟隨著鏡面的舒展散了,鏡心映出明晰的影紋,結出溫潤的光澤。笛音蕩出的清韻,剛好滌了鏡上的霧;鏡影透出的柔光,恰好穩了笛里的音。
斷音橋的“滯”活了。
月上中天時,回音谷的“衡音台”騰起清輝。
台是兩族共築的,東側擺著聲族的調音石,西側放著影族的定影盤。聲族的音師教影族少年“辨音術”,說能讓影刃避開音波;影族的影師教聲族少女“藏影法”,說能讓音弓躲過暗影。有個聾耳的影族畫師,正用一幅《沉影圖》換聲族的“清耳露”——露能讓他略辨音高,圖能讓聲族的幼童安睡,各得其所。
但吳仙注意到谷後的“棄物淵”。
淵里堆著些“殘器”有聲族崩裂的廢音鼓,影族嫌它帶著音顫;有影族碎裂的舊影符,聲族怕它沾著暗影。可吳仙“覺”到這些殘器里藏著“合”的機緣音鼓的振動能讓影符添份“明”,影符的幽暗能讓音鼓增份“沉”。
他讓共在環在淵上轉了圈,環光過處,殘器們自己湊到一起廢音鼓拼上舊影符,音波順著符紋滲進去,竟凝成面“音影盾”;碎了的影鈴嵌進音鼓的裂縫,鈴響裹著暗影氣,長出塊“測影碑”——原來“無用”,只是沒找對“相濟”的法。
淵邊的拾荒老叟拿起音影盾,盾面抗音不裂,拒影還能映出暗蹤,驚得直捋長須。
棄物淵的“廢”活了。
晨曦漫過谷頂時,回音谷的“融音殿”亮起光。
殿是兩族共造的,東壁懸著聲族的百音圖,西壁掛著影族的千影卷。聲族的大音師與影族的大影師正為“護谷陣”爭執——聲族說該以音波為基,震退異獸;影族說該以暗影為底,隱匿谷形。衡音台上的波紋與疊影纏成死結,竟把兩族嵌上去的調音珠、定影石全碾成了粉末。
“這是‘執’的結。”吳仙走上衡音台,共在環的光漫過台面,死結般的紋路忽然順著石縫舒展開,在東側分劃出“聚音區”,在西側圈出“凝影帶”,中間留出條“通音道”——原來台下藏著道貫穿東西的音脈,聲靠影穩音,影靠音顯形,本是同源。
他對聲族族長說“二十年前你們的鳴音閣遭異獸襲,是誰用暗影纏住了獸足?”又對影族首領道“十七年前你們的沉影殿遇山洪沖,是誰用音波震碎了濁流?”
衡音台忽然震顫,波紋與疊影在台心匯成個“和”字。有個聲族少年摸出塊刻著影紋的音石,影族少女掏出片嵌著音波的影玉,石與玉合在一起,竟發出清越的共鳴——那是百年前兩族合制的“通音符”,早被當作廢品埋在谷底。
衡音台下的“戾”消了。
共在環在吳仙掌心轉得輕快,光里映出更遠的影西域的“冰火原”上,火族與冰族正隔著冰火界對峙,火族的焰旗燃著灼熱氣,冰族的冰幡凝著寒冽光——或許,下一站該去那里看看,讓“共在”的暖,也滲進那些被“極”隔了太久的地方。
共在環的光,又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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