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在環的光刺破瘴霧時,迷瘴林的毒風正卷著腐葉與蟲蛻抽打樹干。
林如被天地精氣浸泡的碧盞,深處藏著“木蟲徑”東側是木族的“繁枝城”,城郭由千年古木纏成,枝干上綴著永不凋零的“活葉紋”,風過時,葉脈里的汁液會流淌出“沙沙”響;西側是蟲族的“聚瘴穴”,穴底的母蟲織成通天網,網眼滲著幽藍色的“凝瘴液”,雨落時,網絲間的蟲卵會吐出幽幽光。兩族的界碑是塊對半劈開的“枯榮木”——陽面刻著木族的葉紋,陰面雕著蟲族的網紋,碑腳嵌著半枚蟲蛻,一半被木族的樹液浸成琥珀,一半被蟲族的瘴氣蝕成鏤空,竟在裂口中長出株“木蟲藤”,根纏在木里,蟲棲在藤間,硬生生把斷碑綴成了整體。
吳仙立在界碑前時,正遇兩族的“換葉節”。
木蟲徑兩側,木族的藤籃挨著蟲族的繭囊木姑把曬好的醒神花拋給伏在網邊的蟲娘,說“摻著瘴蜜嚼,清神智”;蟲男將釀好的凝瘴漿扔給樹邊的木漢,說“涂在樹干,防蟲蛀”。但沒人敢踏過碑頂的“枯榮線”——前日有個木童撿了片飄到東側的“蟲翼鱗”,別在發間,竟引得周身枝葉生滿蚜蟲,差點褪了族紋;蟲族的幼崽偷摸爬去東側采“活血菇”,被木族的守林蟻追得慌了神,咬斷了繁枝城的主藤,便傳起“木族性迂,蟲族心險”的話。
“這里的‘隔’,是‘疑’的繭。”疑絲的聲音混在蟲鳴里,“但你看那處‘枯樹穴’。”
吳仙望去,林北側有座爛樹洞,原是兩族合建的“通林巢”,如今樹壁的木筋被蟲蛀得只剩殘絲,露出的縴維上還掛著蟲族的絲網;穴底的蟲巢被樹汁浸得發腐,縫隙里卡著木族的枯葉。樹洞邊,木族的老木匠正對著段枯木嘆氣——木是蟲族用凝瘴液養的“韌心木”,原該抗蟲蛀,可他鑿了三日,木總在枯榮線處崩裂,像被無形的齒啃過;對面的蟲穴旁,蟲族的老蟲師正對著團廢網發愁——網是木族用活葉汁浸的“防腐網”,原該耐腐壞,可他織了三月,網眼只結出脆絲,像失了韌性的筋。
“這是‘防’的殼。”吳仙走到枯樹穴前,見枯木的紋理間凝著層白霜——是木匠的“嫌”怕越線觸怒蟲族,鑿木時總往回使力;廢網的絲脈里纏著圈枯須——是蟲師的“恨”記著木族曾用除蟲劑澆過蟲穴,織網時總不敢多添瘴液。
他指尖的共在環貼著枯木與廢網轉了圈,環光里浮出兩段影一段是木匠的祖父,曾扛著蟲族養的韌心木,搭成“護巢架”,護住了被暴雨壓垮的蟲族幼穴;一段是蟲師的祖母,曾用木族浸的防腐網,圍成“防獸欄”,擋住了襲向繁枝城的凶獸,木族用果實幫蟲族填補了被山洪沖毀的食源地——原來他們的“隔”,早被祖輩的“托”纏在一處。
“木怕的不是蟲線,是你心里的‘拒’;網枯的不是液少,是你念里的‘疑’。”吳仙對木匠說,又對蟲師輕語,“你鑿的不是木,是想讓族人住得安穩的願;他織的不是網,是想讓林里的家添些護的盼,原是一條心。”
木匠深吸口氣,將韌心木往枯榮線外挪——那白霜竟順著木紋的脈絡化了,木屑落地時萌出細芽,穩穩扎成新的樹樁;蟲師捧著凝瘴液,往廢網的絲脈上澆去——那枯須竟隨著網絲的舒展活了,網眼冒出銀亮的新絲,結出韌實的網面。樹樁抽出的新枝,剛好纏上蛛網;網絲折射的幽光,恰好照亮了樹樁的暗紋。
枯樹穴的“僵”活了。
迷瘴林中央的“共生台”是塊奇根木族靠上去,根面會浮現葉脈狀的紋路,標出果源的位置;蟲族貼上去,根面會透出網眼狀的脈絡,指示蟲蜜的藏處。此刻台邊圍著兩族的族人,正為“育林區”的範圍爭執——木族說該往東擴,方便采果;蟲族說該向西縮,免得被樹葉遮了瘴氣。根面上的葉脈紋與網眼脈纏成死結,竟把兩族插上去的測果符、探蜜珠全絞成了碎末。
“這是‘爭’的結。”吳仙走上共生台,共在環的光漫過根面,死結般的紋路忽然順著根須舒展開,在東側分劃出“采果區”,在西側圈出“育蟲帶”,中間留出條“共行溝”——原來根下藏著條貫通東西的汁液,木靠蟲傳粉,蟲靠木結果,本是同生。
他對木族族長說“十五年前你們的果林遭蟲災,是誰用蟲群吃掉了害蟲?”又對蟲族首領道“十一年前你們的蟲穴遭獸襲,是誰用樹枝織成護網護住了母蟲?”
共生台忽然震顫,葉脈紋與網眼脈在根心匯成個“生”字。有個木族少年摸出塊刻著網紋的木牌,蟲族少女掏出片嵌著葉粒的蟲翼,牌與翼合在一起,竟發出清越的共鳴——那是百年前兩族合制的“通感符”,早被當作廢品埋在腐葉下。
共生台下的“怒”消了。
日頭西斜時,迷瘴林的“融葉坪”騰起碧霧。
坪是兩族共造的,東側擺著木族的搗葉臼,西側架著蟲族的釀蜜罐。木族的育藥師教蟲族少年“辨葉術”,說能讓蟲蜜更清甜;蟲族的釀蜜師教木族少女“控瘴法”,說能讓果林更豐茂。有個斷指的木族笛師,正用一曲《繁林吟》換蟲族的“續指膏”——膏能讓他按穩笛孔,曲能讓蟲族的幼崽安寧,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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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吳仙注意到林後的“棄葉堆”。
堆上積著些“殘物”有木族剪下的廢枝葉,蟲族嫌它帶著澀味;有蟲族褪下的老蟲殼,木族怕它沾著瘴氣。可吳仙“覺”到這些殘物里藏著“合”的機緣枝葉的清苦能讓蟲殼添份“涼”,蟲殼的腥甜能讓枝葉增份“肥”。
他讓共在環在堆上轉了圈,環光過處,殘物們自己湊到一起廢枝葉裹住老蟲殼,樹汁順著殼紋滲進去,竟凝成盞“驅蚊燈”;碎了的蟲甲嵌進枝葉的縫隙,瘴氣裹著葉縴維,長出塊“指路牌”——原來“無用”,只是沒找對“相濟”的法。
堆邊的拾荒老丈拿起驅蚊燈,燈芯燃著不熄,照光還能映出蟲穴的位置,驚得直捋胡須。
棄葉堆的“廢”活了。
暮色四合時,迷瘴林的“望林樓”亮起螢光。
樓是兩族共造的,一樓的窗對著繁枝城,掛著木族的測葉儀;二樓的窗朝著聚瘴穴,擺著蟲族的觀蟲鏡。樓柱上刻著行字“木依蟲而茂,蟲憑木而存”。此刻樓里正有場“議”木族說“該修條共行的‘穿林道’,方便互市”;蟲族說“該引道共流的‘潤根渠’,讓瘴液滋果林”——爭得面紅耳赤,手里遞著的果干與蟲蜜卻沒停過。
“這才是‘生’的真意。”疑絲的聲音里帶著葉響,“有商,有量,有憶,有行,不是強融的假,是知異仍願相托的真。”
吳仙望著樓里的螢光,忽然明白共在從不是“消弭疆界”,是“各守其域,互通其需”。就像這迷瘴林,木有木的繁,蟲有蟲的密,卻在枝葉間結出了共生的果。
枯榮線的風忽然柔了,葉聲里混著歡歌——木族的少年正幫蟲族的幼崽修補蟲巢,蟲族的少女正給木族的木匠指點果源的方向。吳仙轉頭,見兩族的族長正結伴走向枯樹穴,手里拿著鑿子與瘴液——他們要去重建通林巢,巢里既鋪木族的韌心木,也掛蟲族的防腐網。
共在環在吳仙掌心轉得輕快,光里映出更遠的影東域的“風沙原”上,土族與風族正隔著沙風結界對峙,土族的土牆擋住了風族的風道,風族的狂風卷走了土族的沃土——或許,下一站該去那里看看,讓“共在”的暖,也滲進那些被“散”隔了太久的地方。
共在環的光,又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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