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九從人群中走出，找到村長給他說一些注意事項。
不多時，尸體入殮，棺材敞開，停在幾塊木板搭建的木橋上。
村長按照白九九的吩咐，讓村里人一一瞻仰死者儀容。
王家成第一個。
馬氏面目和善，就像睡著了一樣。
身上的舊衣服是王有根親自換的，嘴唇抿著，看上去不像死人。
王家成淚眼婆娑，大小伙子，有妻有兒，此刻扁著嘴，流著淚，看著自家祖母無聲抽泣。
“阿奶，不孝孫送你來了。”
一開口便是哭腔，感染了不少人。
丁蘭抱著孩子在他身後，也是哭得稀里嘩啦。
“阿奶…阿奶我回來了。
嗚嗚…阿奶啊，你咋就走了啊，不孝孫女回來了…….”
正在這時，村口右邊小路跑來一名大肚子女人，遠遠的就哭喊起來。
女人身旁還跟著一人，護著她，怕她摔倒。
女人是馬氏的孫女，王有根和劉翠娥的女兒，王家梅。
長得很像劉翠蛾，但她天庭圓潤，地閣飽滿，妥妥的福相。
臉型很像劉翠蛾，卻比劉秀娥有福氣得多。
因為劉翠蛾天庭凹陷扁平，地閣往里摳，乍一看，下巴與脖子像是一體的。
這種面相一般都是後天修成，劉翠蛾也並非天生的守財奴之像。
人一輩子不算長，說起來也不短。
出生就有八字命格，福禍都是上輩子的因果。
轉世投胎後，命盤就開始運轉，並非一成不變。
命運是能改變的，單看個人是行善還是積惡了。
“媳婦你慢著點，當心腳下。”
王家梅的相公是個讀書人，也是王家成曾經的同窗。
小兩口和和美美，日子好著呢。
今兒得知馬氏歸天，王家梅夫妻就趕了過來。
“阿奶，阿奶啊……
你咋不等等我啊，嗚嗚……”
王家梅到了棺材邊，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村里婦人急忙上前勸阻，丁蘭作為嫂子，也過來安慰。
“小妹快別哭了，村長說，阿奶壽終正寢，沒受罪的，你還揣著娃呢，當心著點。”
邊說邊抹眼淚，是真傷心。
丁蘭嫁給王家成雖然沒在村里住，可她知道，家中誰好誰不好。
王家梅那肯听勸？
他們兄妹都知道，爹立不起來，娘是一個怎樣的人。
如果沒有阿奶，他們兄妹都不知道會活成啥樣。
阿奶掌家時，哥哥還能讀書。
他們那個不靠譜的娘管家後，只進不出，耽誤了哥哥，也差一點害了自己。
現在阿奶沒了，這兄妹倆是真傷心。
哭了好一陣，在大家的勸阻下才停下。
村長給兄妹二人說了白九九交代的事情，又講了尸體得馬上送走入土的原因。
在所有人瞻仰過尸體後，便搭了龍骨架，找來八個人抬著棺材出了村。
王有根捧著靈牌走在前面，兒子兒媳，女兒孫女跟在身後，一路哭著往前走。
村長選的地是在懷梨山左邊，出了村子就走上山路。
白九九漫不經心的跟了一段距離，找到村長對他說︰“讓王有根兒子扶靈，只管走，哪里摔倒哪里埋。
我就不跟下去了，你們動作快一些。”
村長點頭作揖道謝。
白九九走後，快步來到王家成身邊說道︰“家成，你去扶著老太太的靈柩，只管順著路往上走。”
王家成一愣，他們村里沒有扶靈的規矩。
講究一個子孫送葬，前頭開路。
不過村長都說了要他扶，他就去。
看著漆黑的棺木，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村里人來了一半有余，可她娘不見身影。
阿奶在世時，沒有搓磨過他娘一天，說是個好婆婆，誰也不敢反駁。
反而是他那個娘吃人飯，不干人事，阿奶這幾年也是受苦了。
心里不是滋味，越想越傷心。
走著走著，忽然腳下一軟，像被什麼東西拉了一下似的，一個不注意，五體投地的摔了下去。
王家成這一摔並不覺得疼，反而覺得身體突然一輕，腦子似乎都靈活了一樣。
村長就在王家成邊上，見到他摔倒正要叫停，就看見抬棺的八個小伙子奇奇一顫。
薛林第一個先開口︰“怎麼回事？好重。”
“咋了咋了，突然好重。”
“穩住穩住，別掉地上了。”
抬棺的用力支撐，終于穩了下來。
村長心頭大定，對王家成說道︰“家成，快起來在你摔倒的地方挖坑，將你奶埋在這里。”
王家成不解，正要開口，村長急忙擺手對著身後喊道︰“板凳，拿板凳過來搭橋停棺。”
兩個中年人急忙提著板凳送上來，放在棺材底下。
眾人齊力把棺材放好。
剛剛落下的那一刻，困在抬棺龍桿上的大公雞喔喔的叫了起來，撲稜了幾下翅膀。
村長大喜，龍停鳳鳴，好兆頭。
王家成還在愣神，棺停雞叫是好事，要急忙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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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就被村長一巴掌打在後腦勺上。
“愣著干嘛？開土啊。
小天師交代過，你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下葬。
龍停鳳鳴了，你還在等個啥？快啊。”
王家成反應了過來，急忙趴下去用手刨土。
他們不是玄門中人，並不會看風水。
但卻知道很多事情。
比如，抬棺的杠頭名為龍桿，龍桿上要放一只大公雞。
一般葬地都是提前選好的，一百戶人家有喪事，很難有一家遇到停棺雞叫的。
這叫做龍停鳳鳴，是極好的風水寶地。
以前只听說，從來沒見過。
村長激動，王家成也激動。
龍停鳳鳴是有時效的，半個時辰能挖多深挖多深。
半個時辰後，就不能再挖了，得立馬下葬。
村里人紛紛投來羨慕的眼神，與王家成走得近的那幾個人過來幫忙。
薛林白風都沒看著。
就連村長也參與了進來。
百年難見的好墓穴，雖然不是自家的，可也興奮。
王家成完全不顧自己是不是用手刨，拼了命的挖。
好幾次別人的鋤頭差點挖他的手，他都不在意。
這種好事被自己趕上，一點時間都不想浪費。
墓穴越深越好，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丁蘭抱著女兒實在看不下去了，單手拿著一把鋤頭遞給他︰“家成，用這個比你用手快。”
王家成抹了一把汗水，接過來繼續挖。
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小時的時間，就算幫忙的人多，也挖不了多深。
好在這里的泥土不算太硬，時間一到，村長就喊停。
毫不停歇的將棺材入土下葬。
王家成累得兩眼冒金星，卻不敢停下。
他在鎮上給人做賬房，是听說過很多事的。
這種可遇不可求的好風水寶地，挖坑有時間限制，下葬也有。
早一分埋好墳，就少泄露一點福氣。
所以他最拼命。
不到午時眾人就回到了村里，只留下王有根一家在山里收尾。
今日要祈福祭祀，耽擱時間不好。
村里人窮，不吃午飯，所以大中午的，村里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
靈台有六尺高，靠山這邊設有一塊祭牌。
是用紅黃白三種紙敷上去，青竹做骨而成。
紅紙長聯上寫著︰上祭天神佑蒼生，下祀閻羅庇凡人。
左右短聯寫了許多天神之靈位，與地府八部陰神名諱。
四周全是紙花。
黃紙上寫著人間地仙洞府山川，河神山神土地等。
白紙上便是桃花村已故的人名諱了，從上到下，排列整齊。
祭牌左邊是一張桌子，上面鋪著黃布，布上擺著一碗米，一碗清水，一打黃紙，一把銅錢。
一個銅鈴，一方硯台，一塊墨，一支筆，一小碟子朱砂。
三杯淨水，三杯茶，還有一個空碗，和一只捆綁在地上的大公雞。
祭牌右邊有一個火盆，用來燒紙錢的。
還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黑羊頭三個。
銅鈴朱砂銅錢是白九九給村長的。
其余東西全是村里人一起準備的。
他們每家每戶出錢五百文，一個個高興得不行。
祈福祭祀的東西準備下來，錢還有剩。
倒是李桂花和王林紅兩人臉色極其難看。
他們一家出了八兩銀子，不給，就會被趕出村子。
這一切都是白九九害的。
王林紅的男人死了，剩下他們孤兒寡母，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麼過。
等祈福祭祀結束，她不把白小件人宣揚的十里八村都知道，就不叫王林紅。
李桂花對白九九也是一樣的態度。
專門勾引人的狐狸精，害她家要出那麼多銀子。
在她看來，白九九根本沒什麼本事，不就是會招鬼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給村里祈福祭祀，也不知道和村長睡了多少次，才得到差事的。
小賤人一來就把村長迷得團團轉，他家二狗子眼神也不老實。
狐媚子，比村頭的余寡婦招人厭，惹得村里男人全都會去看她。
旁人李桂花不愛管，村長是她先看上的男人，憑什麼對自己沒有好臉色，反而要討好白九九？
至于王二狗，那也是自己的男人，白九九看一眼都是褻瀆，她要氣死了。
不把這個狐狸精趕出村子，搞臭，她就不叫李桂花。
午時一刻到了。
村里人幾乎全在這里，白九九掐著時間到來，穿著一身灰色嶄新的衣服。
雖不是道袍，但衣擺與領口袖口，她都讓楊桃幫忙改過的。
秀上她畫出來的符文。
倒也能當成道袍用。
短發讓她看上去精神干練，碎發下是一條淺金色的抹額。
帶這玩意沒啥講究，純屬不想頭發被汗粘在肌膚上，也為了好看而已。
她沒看村里人一眼，對這些人沒啥好印象。
自顧自的走到祭台上，村長立馬送上一張長長的祭文。
“九九辛苦了，這就開始嗎？”
白九九點頭說道︰“祈福祭祀並非時間越長越好。
而是道行越深越有效。
既然你們請我了，還是那句話，得我說了算，要是有人質疑打斷。
我會做出什麼來，村長自己要有個數。”
村長急忙點頭說知道了。
白九九的本事他是一萬個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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