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九一愣。
墨子衡情緒好了一些，她是不是給自己挖了坑？
現在收回剛才的話還來得及嗎？
這家伙的轉變也太快了吧？
見她微愣，似乎吃虧的模樣，墨子衡心情一瞬又好了不少，收起地上的飯菜，裝進竹籃里。
“以後都不供七月了，其實我也是第二次做。
就是心里的苦沒地方發泄，想找個宣泄的地方。
看起來是不是很傻？”
他輕輕笑著問道。
岔開話題，免得白九九找到理由反駁她自己說過的話。
果然，某人被這麼一問，果斷拋開正在想的問題，接話道︰“不會啊。
這說明你很念舊情，這樣很好呢。
你是一個內心很柔軟，很溫暖的人。”
墨子衡聞言心情再好一些。
拿起背簍，提著竹籃︰“走吧，我們下山去，天亮後早飯不用做了，就吃這些。”
兩人對視一笑，一起下山。
他們走的很遠，子時已過許久。
山下的村子隱約還能看到星點光亮，是有些人家門前的香燭沒燒完的緣故。
兩人一路說著話往回走，為了不讓墨子衡的傷口有惡化的機會，沒走幾步白九九便將背簍要了過來。
上山的時候也是她背的。
…….
而在山下，劉翠蛾家。
劉翠蛾男人縮成一團，躲在自家老娘的房間里。
屋外，一個透明的人影來回走動，每一個屋子都走過，就是沒來這邊。
王有全死了七八年了，每年都會回來鬧家。
每一次回來鬧十幾天就走。
一年一年的過，一次次的鬧，他心里積壓的怨念不但沒消，還越來越重。
原本王有全的死也是命中注定，他陽壽倒頭導致。
只不過死亡的因素是劉翠蛾造成的，所以死後有怨念。
只要劉翠蛾找人超度一番，他解了心中怨念就能投胎轉世。
可惜劉翠蛾摳門得緊，硬生生拖了七年。
如今王有全陰壽將近，再不轉世投胎，便會在陰間又死一次。
活人有陽壽，壽命結束便是死。
死後也有陰壽，陰壽結束便飛灰湮滅。
而在地府也有州府城池，鄉村小鎮等。
陰壽長的鬼會在被地府分配到各處生活，等著陰壽將近，再去投胎轉世。
王有全只有八年的陰壽，如今過了七年多。
陽間親人再不給他化解怨念，他是無法度過淨身河的。
所謂淨身河，便是轉世投胎前，洗掉前世罪孽因果的陰河，之後便可走上奈何橋，喝孟婆湯。
不洗掉前世因果罪孽，轉世投胎後，會重蹈覆轍，再來一次前世的遭遇。
王有全不願意來生還遇到劉翠蛾這樣的親人，故而年年七月回家鬧。
希望他們能給自己做一場法術超度。
劉翠蛾舍不得錢，一拖便是七個年頭。
今晚王有全鬧的特別厲害，劉翠蛾躲在地窖中，睡得跟死豬一樣。
王有根藏在老娘房里，大氣不敢出。
“哥……
你出來我們說說話。”
王有全飄在院子里，聲音就像過電一樣的喊他。
他進不去老娘的屋子，老娘壽命將盡，死氣濃郁，所在屋子有冥法守護。
就怕人死後，被惡鬼盯上，吃了新鮮的魂魄。
不過冥法守護將死之人只有三種。
一是寡婦，生前怨念多，一旦怨念被惡鬼抽取，會成為助力。
二是鰥夫，與寡婦一樣。
三是大功德傍身者，死後功德會隨著靈魂走。
第四種便是壽終正寢的人。
王有根老娘是寡婦，她死後靈魂離體兩刻鐘，陰鬼惡魂才能靠近。
而兩刻鐘的時間，足夠勾魂使者到來了。
普通人死亡，則是有祖宗余蔭庇佑，陰鬼惡魂不敢出來抓新魂吞噬。
……
“大哥，大嫂，你們不出來，我可要發火了……”
王有全繼續鬼泣泣的喊著。
聲音十分嚇人。
劉翠蛾完全沒听到，因為她睡著了。
王家老娘含著淚，也能听到二兒子的叫喚聲。
“老大，你去看看你弟弟。”
老婦顫抖著說道。
“不，我不去。
不是我害死二弟的。
是劉翠蛾。
娘啊，別讓我去行不
我害怕。。”
王有根說道。
開什麼玩笑，出去和鬼聊天說話，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往年二弟回來鬧，大多時間都在屋子里亂飄，到娘這里守著，去找劉翠蛾玩，嚇唬她。
很少發出聲音的。
今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大哥，我時間不多了，無法轉世投胎，你們不給超度，我就要生氣了。
哥啊，我生氣很嚴重的。”
鬼魂說道。
半透明的身子一晃，就趴在哥嫂房間的窗戶上，整個鬼魂瞬間變成一個巨大的簸箕那麼大，硬生生的將窗戶和門一並覆蓋。
然而屋內沒人。
鬼魂一點點收攏身子，先是在地上鋪攤開來，再一點點匯聚凝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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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身子不動，腦袋來了個三百六十度轉彎的看了院子一眼。
見到門口擺放的供品，正好有一個路過的鬼魂在使用，他咧開嘴，咆哮一聲。
“滾開，我家的。”
那只鬼被嚇了一跳，頓時化為一團煙霧消失。
王有全此刻卻是脖子拉長，身體在院子里，腦袋飛到半空中到處看。
“大嫂，你在哪兒呀。
快出來…….”
一個晚上了，他都沒找到劉翠蛾。
然而躲在地窖里的劉翠蛾睡得十分香甜。
白九九與墨子衡剛剛進村，來到自家院門前，就發現了王有全伸長脖子的模樣。
她本不想多管閑事，卻見王有全從只有怨念的家鬼，變成了滿身戾氣的怨鬼，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
單手暗暗捏訣，並指如劍，從眼前劃過，念咒︰“開天眼，窺先機，定鬼運，看前因。”
聲音落下，她的眼中銀光一閃，竟出現銀色天機二字。
玄門法師看活人命數，只要道行夠就行。
看鬼魅命數，卻需要開天眼才可以。
這一看不要緊，白九九頓時無語了。
這只鬼陰壽將近，身上還有怨念沒散。
如今產生了戾氣，如若不化解，任由它鬧的話。
最後得到超度還好，七月十五前沒超度，它定會化為厲鬼害人了。
首先要害的便是血親，劉翠蛾都要排後面去。
明明幾十個銅板買一些香蠟紙燭，一只雞，一塊刀頭肉。
再請道士設壇超度一二便能化解的怨念，這家人偏生不願意。
如今這只鬼要暴走了，這里是桃花村，和它有親緣關系的人不少。
屆時怕要出大事。
白九九用天眼看了一番，發現了劉翠蛾的藏身地。
于是單手結印念道︰“玄力引鬼路，去吧。”
聲音落下，王有全頓時收回拉長的脖子，對著白九九這邊拱手作揖︰“謝謝大師。
小鬼不願帶著今生怨念去投胎。
如今無法進入淨身河，煩請大師指條明路。”
白九九看著王有全，眼中有著幾分同情，淡淡道︰“你怨念太深，非旁人能夠幫助。
劉翠蛾就在地窖中，我用玄力為你開了路，去吧。
因果在劉翠蛾身上，她不出錢，我也幫不了你。”
王有全聞言再度作揖，隨後沿著地上出現的玄力緩緩去了地窖那邊。
活人住地上，找東西什麼的，都是往地上下找。
死人住地下，它們找東西卻往地上找。
就像劉翠蛾，躲在地窖里，沒有人白九九幫忙，她家死鬼二弟是找不到的，
地窖越深，越安全。
白九九既然遇到了，自然不會不管。
王有全大有黑化的樣子，先讓他找劉翠蛾麻煩，這個女人如果真的一分錢不拿，到了十五那天，再出手度了這只鬼也不晚。
別人沒辦法做的事，白九九是能的。
可她不願意做這種事，雖然會因此積攢一些功德。
但也會和桃花村王家人增加一些羈絆。
尤其是與王有全有關系的人。
一旁的墨子衡看著白九九做事也不打擾，雖然看不見，但也能猜到。
等她轉過頭來時，才說道︰“不想管便不管，沒得讓自己受累。”
他能看出來白九九不願意出手。
否則白天就已經答應了。
“我也不想，但隔壁這家人真不是東西。
那只鬼要黑化了，陰壽將近，反正都是飛灰湮滅，拉幾個墊背的比自己一個人去死強。”
白九九說道。
墨子衡沒听得太明白，大概意思還是懂了。
于是好奇的問道︰“做了鬼還會死？”
白九九一邊推開院門，一邊道︰“當然了。
人有陽壽，鬼有陰壽。
道有三病五缺，仙有天人五衰。
那能長生不死的？
人的陽壽盡了會死，壽終正寢死後沒有陰壽，馬上可以轉世投胎。
但很多人活著的時候都會折掉陽壽，化為陰壽，
死後得等陰壽耗盡才能投胎。
這是天理循環，定數使然，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墨子衡聞言更加好奇了，同時想到了什麼一樣。
又問道︰“鬼會死嗎？
死後又如何？”
白九九看了他一眼，解釋道︰“會死，鬼死飛灰湮滅，徹底消失。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墨子衡皺眉，說道︰“四年前我家里出事前，我身邊有一群手下。
出事後，他們為了護我，大多被殺，死在當場。
唯有一人我在失去意識前，他還在苦苦支撐。
這幾年我時常會做一個夢，要嘛夢見他如同乞丐四處流浪，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是誰。
要嘛夢見他在一個漆黑的地方，被鎖著琵琶骨，日日受折磨。
不管夢見的是什麼，我總是沒辦法靠近他。
你來的那日，我身上有傷，晚上睡在山洞外，又夢見了他被關的小黑屋，這一次能靠近了。
他對我說，他被人抽了魂魄送進地府煉魂台，要死了。
肉身之上還有一魂一魄留下。
在不想辦法救他，就真的死了。
九九，你說他口中的死，與你說的鬼魂死亡，是一個意思嗎？”
說話間墨子衡還在心里思考，暗一是不是沒死。
他做這個夢是什麼意思。
四年來經常做同一個夢。
暗一是他的暗衛首領。
是師父精心培養的。
嚴格來說，暗一是他的師兄才對。
從小他們一起長大，一起學武，但不一起吃一起睡。
兩人同年同月生，生日相隔一天。
他小一天，暗一大一天。
師傅死後，暗一就跟著他回了京城，形影不離。
遺憾的是，直到出事那日，他都沒見過暗一的臉，只知道他也有一雙桃花眼。
師傅曾說過，他與暗一命數相生相克，必須在二十八歲以後才能正式相見。
可暗一見過他，他卻沒見過暗一的模樣。
如今時過境遷，他苟活四年，卻不知暗一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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