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這里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一道很年輕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李尋歡眼中閃過一抹驚喜，是那位少年過來了。
一個站的筆直的少年掀開門簾走了進來，看著地上的六具尸體，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來晚了！
站在門口這一塊兒，想要跑路的黑蛇看到這少年，又看到他腰上的破鐵片子，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嘲笑。
“該死的，嚇我一跳，連這種局面都敢摻和，以為來了什麼高手，原來是個無知的蠢貨窮鬼！”
黑蛇的嘲笑如同寒風中的冰渣，在這血腥彌漫的飯莊內顯得格外刺耳。
少年的目光緩緩轉向黑蛇，又看了一下地上的白蛇尸體。
“有人要殺他麼？給錢我就殺！”阿飛的聲音平靜，看著屋里問道︰
“有，我想殺他，但我手上錢不多！這家伙命賤，我只出一文！”陸淵開口說道︰
“不過，殺完以後，管酒管菜管吃飽！”
“哦！那就足夠了！”阿飛說完，手中劍驟然出手，
一道寒芒閃過，三尺破劍已經刺入黑蛇的咽喉之中！
“呃！”黑蛇瞪大眼楮，不敢置信，竟然有這麼快的劍？還是一柄連鋒刃都沒有的破鐵片。
阿飛瞬間拔劍，黑蛇口中噴出一道血箭，撲倒在地。
陸淵拿出一文錢放在桌子上，又拿了一個杯子，把酒倒滿︰“請！”
阿飛也不客氣，走過來把錢收到懷里，坐下吃肉喝酒，旁若無人。
諸葛雷看碧血雙蛇已死，連忙將桌子上的黃布包收到懷里，然後跟李老三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匆匆起身，向著外面走去。
他一動，原本在這屋里的幾人也匆匆起身，跟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陸淵、阿飛、李尋歡等四人。
“要不要，一起吃些？”陸淵握著酒杯問李尋歡。
李尋歡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呃，我請你們喝酒！到我車上，這里死了不少人，麻煩太多了！”
阿飛也不看李尋歡一眼，只是喝著酒，吃著肉，這是他的報酬，吃起來心安理得。
“你自己就是大麻煩，躲不開的！”陸淵笑著說道︰“就算是你自己想躲，麻煩自己也會找你去。”
“你這話說的，我不信！”李尋歡笑了，他只是回來看看故人，又不是來惹事，怎麼會有麻煩。
“如果有個人，每隔幾年就回來看看你媳婦兒。然後給你表演一下，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你覺得，你會是什麼樣的感覺？”陸淵問道，心中暗想接著笑，我看你怎麼笑的下去。
李尋歡臉色立即僵住，不笑了。
“但凡一個人他還自認是個爺們兒，你猜，他會做什麼？”
李尋歡默然不語。
“你覺得他還算是爺們兒嗎？”陸淵又問了一句，李尋歡端酒的手都顫抖起來，臉色更加的蒼白。
“算！他是一個義薄雲天的好漢子。”
“好漢子就要眼睜睜看自家媳婦兒跟別人表演︰
檐下初逢舊影長，眸光交匯意彷徨。
千言涌處喉先哽，往事縈心淚欲藏。
風撫鬢絲添悵惘，雲遮月色惹離傷。
默然相對愁無盡，別後相思又幾行。”
陸淵口中輕輕吟著詩，然後看著李尋歡不斷變化的臉色。
這首詩，實實在在是寫到他心里去了！臉色越發蒼白。
“咳咳咳咳…”
“陸少俠，請不要說了！”鐵傳甲拍著李尋歡的背，焦急的說道︰“少爺，少爺…”
“你說的對，我不該回來，不該回來的！”
李尋歡眼角濕潤，一手死死握緊手中的木雕，一手握住鐵傳甲的胳膊︰“我們回去，回關外！”
陸淵輕輕的搖了搖頭︰“已經晚了！”
“確實晚了！”阿飛點點頭，嘴里不停，繼續吃著，在野外，最不可以浪費的，就是糧食。
“著實晚了！”李尋歡點點頭，臉色恢復了些許的血色，麻煩已經來了。
三人都算得上是高手，都听到了外面傳來的聲音。
“幾位朋友，既然已經到了，為什麼不大大方方的進來喝杯水酒呢？”
飯莊的門簾再次被掀開，一人大笑著走進來道︰
“哈哈哈哈，已經十余年未曾見過，不想探花郎的耳力更勝從前，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一個面色如同淡金、額頭高聳，目光銳利如鷹隼的獨臂干瘦老人，已大步走了進來，在陸淵桌子留著的最後一個長凳上坐下。
“確實是可喜可賀！”又一道消瘦身影緊隨其後，這人高不過五尺，消瘦如同猴子，面上無腮，幾乎一陣風就能吹跑。
但他進來以後，那身影竟然真似在御風而飛一般，從門口到坐在獨臂老人身後，飄飄然不曾落地一次。
李尋歡笑道︰“我李尋歡自關外而來，才不足半月，途中，不曾見過幾人，想不到查總鏢頭，和虞二先生就全都來看我了，好靈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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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獅掌查猛，神影無影虞二先生，都是金獅鏢局最頂尖的兩位鏢頭。
虞二先生一笑，無腮的臉面顯得陰沉沉的，道︰“不愧是皇上欽點的小李探花，走馬觀碑，過目不忘，
老拐子只在十三年前見過你一面，想不到，這麼久過去了你竟然還記得我這個老殘廢。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受寵若驚啊！”
“你若是廢物，這天下人就都是廢物了！”陸淵掃了他的畸形的腿腳一眼，笑著說道︰
“天生殘疾不是恥辱，奮勇直追，為大丈夫！虞二先生下的苦功，取的成就，已經令無數人嘆服了！”
“只是，兩位進來了，剩下的幾位在外面受凍，卻是我們的不對了！不妨引薦一下？”
“擒龍手陸淵，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本也想找你，今日遇到，是再好不過！”獨臂老人桀然一笑︰
“外面的朋友久聞小李探花的大名，恨不能相見，擒龍手更是後起之秀，多有耳聞，那就好好見見！”
他說著話，又有四個人來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看到四人，阿飛、陸淵倒沒怎麼樣，李尋歡先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四人年紀看起來都老大不小三十歲的模樣，卻做童子打扮。穿著花花綠綠的小衣裳，梳著孩童的發髻。
腳上穿著虎頭繡花鞋，四十多碼的大腳，顯得格外不協調。
長相本就丑惡難看，擦脂抹粉涂腮紅，看起來更加惡心。
讓人看一下，就反胃，想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一個個腳上手上戴著銀環，走起路來，叮當作響。
明明老大不小偏又要做孩童模樣，擠眉弄眼，嘻嘻哈哈。
陸淵直接放下筷子，有這四個玩意兒在，不夠惡心的，飯是實在是吃不下去了。
阿飛皺皺眉，把頭低下來，繼續吃飯！不能浪費糧食。
“可是苗疆極樂垌五毒童子門下？”陸淵問道︰
“你這小子，倒是有點兒見識，交出魚腸劍，一會兒就讓你死的痛快些，不拿你喂寶貝了！”黃衣童子笑嘻嘻的說道︰
“劍就放在這里，想要，拿走就是！”陸淵指了指桌子上的魚腸劍，毫不在意的說道︰
“好！”黃衣童子話音剛落，身形已經直接竄了過來，伸手就要抓向桌子上的魚腸劍。
卻被虞二先生伸手拉到一邊︰“還沒見過人，打過招呼，豈能動手！”
“需要麼？一桌子殺人越貨的強盜，有什麼好招呼的？”黑衣童子哂笑著說道︰
“這位，搶了藏劍山莊的魚腸劍，這位，搶了咱們得包袱！都是強盜，一點兒不錯！”綠衣童子指著陸淵和李尋歡說道︰
“這種強盜，也值得認識？不值！不值！”
“搶你們的包袱？你是說諸葛雷身上的那黃色包袱？那黃色包袱，諸葛雷分明已經帶走…”李尋歡說道︰
“諸葛雷已經死了！”金獅鏢局總鏢頭查猛說道︰“他身上沒有包袱！”
“小李探花在這里，就沒有其他人能夠拿到包袱！所以，這包袱，必然還在探花郎的手中。
這包袱乃是別人重托給‘金獅鏢局’的，若有閃失，敝鏢局數十年的聲名就從此毀于一旦。
還請探花郎把包袱還回來，查某感激不盡！”
“好一個君子可欺之以方！”陸淵撫掌笑道︰“若我猜的不錯，李探花就要承認下來，然後去找那包袱所在，不知道對還是不對。”
李尋歡摸摸鼻子︰“你知道，我最討厭麻煩的，可麻煩總是找過來。”
陸淵指著查猛說道︰“你知道包袱不在他的身上，”
又指著李尋歡說道︰“你也知道包袱不在自己這里。”
“但你偏要說包袱在李尋歡身上，李尋歡也一定會承認包袱在他身上。
然後他為了解決麻煩，會要些許的時間找到包袱，然後送回來！
你們要的也是這個結果，不用出力，只需要誣陷他一下，就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我猜的可對？這就叫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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