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中村君算的上是個好長官,平時對待下面的人也還不錯。”板井雄大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但小倉君就太軸了!听說他把錢都存著,說要等戰爭結束做生意本錢。”
他做了敲腦袋的動作︰“腦子不正常,為這點錢挨槍子兒,要是那幫特高。。。哦,抗日分子的槍法偏一點。。。哎。。。”
“誰讓他是大阪人呢!”中川健突然笑出聲來,又趕緊捂住嘴︰“大阪出來的,哪有正常人?”
“喂喂,別搞地域歧視啊。”板井雄大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讓人听見多不好。再說了,大阪第四師團可是咱們的大客戶,不能說人家大阪人。”
“是是是,大阪人都是好人。”
中川健模仿著周正青的語氣︰“就像將軍說的,都是人才。”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望向急救室的方向。
紅燈依然亮著,手術中的牌子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兩人正低聲交談間,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隊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快步走來。
“白岩醫生!”板井雄大眼前一亮,立即挺直了腰板。中川健也趕緊把嘴上的香煙丟地上踩滅。
白岩硫生在他們面前停下腳步,一絲不苟地行了個標準的鞠躬禮︰“板井課長,中川課長。請不要再醫院吸煙。”
“哎呀,都是老熟人了,不用這麼正式。”板井雄大笑著擺手,但也還是將香煙丟地上,踩了踩︰“听說你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著組建憲兵醫院?我們沒去打擾你。”
他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改天叫上小滕君他們,咱們好好聚一聚?”
白岩硫生再次欠身,眼鏡片後的目光微微閃動︰“榮幸之至。”他轉頭看向亮著紅燈的手術室,眉頭微蹙︰“今晚這是。。。?”
“哦,就是遇到幾個不長眼的抗日分子。”中川健輕描淡寫地說道。
白岩硫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听說中村參謀長和小倉隊長都受傷了?”
板井雄大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右手在胸前比劃了個手勢︰“都是些皮肉傷,應該沒什麼大礙。”他朝手術室方向使了個眼色︰“要不。。。白岩君親自去看看?”
“我這就進去看看。”白岩硫生會意地點頭,轉身時白大褂下擺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板井雄大微微側身讓路,目送他帶著幾名年輕的實習醫生推開手術室旁邊的換衣間。
走廊重新恢復寂靜,只剩下消毒水的氣味和遠處隱約的器械踫撞聲。
中川健望著白岩硫生的背影,突然輕笑一聲︰“這位白岩醫生,倒是越來越有派頭了。”
板井雄大沒有接話,只是盯著手術室門上那盞刺眼的紅燈,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軍褲側縫。。
。。。。。。。。。。。。。。。
天津憲兵醫院的前身是領事館劃撥給憲兵司令部的幾棟民居,最初只是簡陋地充當宿舍和臨時監牢。
在掘內干城幾乎氣得差點心肌梗塞的抗議聲中,如今的憲兵司令部早已煥然一新
鐵柵欄內,沿著兩側延伸出整齊的附屬建築群。憲兵宿舍,戰車庫房,食堂,警衛室,總務倉庫一應俱全。
而在不為人知的地下,則隱藏著更為陰森的空間,一層是設施完備的地下牢房,更深處還有個連普通憲兵都不得踏足的隱秘地下二層。
憲兵司令部門口,一名身著中佐軍服的中年軍官正焦躁地來回踱步。
他時不時抬手看表,又望向司令部大門,軍靴在石板路上踏出急促的聲響。
身後兩名隨從面面相覷,不明白長官為何如此失態。
沒多久。一名佩戴中尉餃的年輕軍官走了出來。
“山谷君!又見面了!”
那中佐突然一個箭步上前,竟對著中尉深深鞠了一躬,額頭幾乎要踫到膝蓋。
這個反常的舉動讓隨從們瞪圓了眼楮,更讓剛出門的山谷正樹愣在當場。
“您是......?”山谷困惑地打量著眼前這個過分熱情的中佐。
陽光刺得他眯起眼楮,只覺得對方有些面熟,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原來,接到衛兵報告說有位中佐求見司令,山谷只是例行出來確認身份。
誰料這位軍餃更高的軍官,竟先向自己這個中尉行禮。
“哦。您可能忘記我了。”中佐直起身時,黑框眼鏡後的眼角微微抽動,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閃著微光,勉強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去年在哈爾濱,承蒙您照顧。。。”
“嗯?”山谷正樹眉頭皺起,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中年軍官。
記憶像被攪渾的水,隱約浮現出某個模糊的影子,卻又抓不住具體細節。
“呵呵。。。”中年人干笑幾聲,不自覺地搓了搓手︰“可能是您公務繁忙,一時想不起來了。”
他挺直腰板,鄭重其事地自我介紹︰“在下影佐禎昭,去年在哈爾濱時,曾以土肥原副官的身份協助工作。
當時因為一些。。。誤會,被憲兵隊扣留。多虧您交代人不要為難我,事後又是您親自把我從牢房里送出來,這份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
這番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記憶的閘門。
山谷正樹瞳孔微縮,眼前這個看似儒雅的軍官,赫然就是當年那個在憲兵隊伏擊戰中狼狽逃竄,哭喊著跑回來找土肥原匯報的那個中佐!!
“等等。。。”山谷突然抬手打斷︰“我記得你當時不叫影佐禎昭這個名字吧。”
山谷正樹眯起眼楮,記憶中的畫面越發清晰,那個在審訊室里瑟瑟發抖的軍官,與眼前之人漸漸重合。
“啊,這個。。。”影佐禎昭尷尬地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一道狡黠的光︰“這是土肥原閣下的安排。
在下原本是日本駐上海領事館武官,去年奉外務省之命跟隨土肥原學習情報工作。
考慮到我外務省身份在關東軍行動不便,土肥原就。。。。讓我使用別人的身份跟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