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累死我了！"小董一屁股坐在健身房的休息區長椅上，抓起毛巾擦了擦滿頭的汗，"今天這組深蹲簡直要了我的老命。"
我擰開水瓶喝了一口，笑著搖頭︰"誰讓你非要加那麼多重量，循序漸進不懂嗎？"
"你們這就不懂了吧，"小劉放下他的運動包，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關鍵不在于重量，而在于動作的標準性。就像走路一樣，很多人一輩子都在用錯誤的姿勢走路。"
"走路還能有什麼對錯？不就是把一只腳放到另一只腳前面嗎？"小董不以為然地把腿翹到茶幾上，展示他新買的跑鞋。
"哈！這就是典型的外行話。"小劉突然來了精神，眼楮發亮，"走路和跑步的著地方式直接影響運動表現和受傷概率。根據哈佛大學的研究，前腳掌著地才是最符合人體工學的正確方式。"
我正想插話，小董已經嗤笑出聲︰"得了吧，你那些"研究"都是紙上談兵。我當兵五年，每天十公里負重跑，全是後腳跟著地，不照樣健步如飛？"
"那是因為你們部隊訓練方法落後！"小劉的音調提高了八度，"《天生就會跑》那本書看過沒？原始人打獵時都是前腳掌著地，這才是人類最自然的運動方式！"
健身房里幾個正在拉伸的人轉頭看向我們這邊。我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公共場合小聲點..."
"原始人？你怎麼不說原始人還光腳跑呢！"小董猛地站起來，把運動水壺重重放在桌上，"現代人穿鞋走路，後腳跟有緩沖設計，不用白不用。你看看街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後腳跟著地，難道全世界都錯了？"
小劉不甘示弱地掏出手機︰"看看這個視頻，肯尼亞馬拉松選手全是前腳掌跑法！人家拿冠軍拿到手軟，你當兵跑十公里就了不起了？"
"你什麼意思？看不起當兵的是不是？"小董的臉漲得通紅，拳頭不自覺地握緊。
我趕緊站到兩人中間︰"都冷靜點！小劉，說話注意點；小董，別太較真..."
"不是我較真，"小董繞過我，直盯著小劉，"我最煩這種半吊子理論派，看了兩本書就以為自己是大神。前腳掌著地？你去試試負重三十公斤前腳掌走路試試！"
小劉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楮閃爍著不服輸的光芒︰"負重是特殊情況，我說的是日常行走。前腳掌著地能減少膝蓋受到的沖擊力，這是有生物力學依據的！"
"依據個屁！"小董突然脫下右腳的鞋襪，露出腳踝處一道猙獰的疤痕，"看見沒？去年我試你那套前腳掌跑法，結果足底筋膜炎加踝關節扭傷，三個月不能訓練！"
健身房的前台小姐姐擔憂地朝我們這邊張望。我拉住小董的胳膊︰"好了好了，傷疤都露出來了，先穿上鞋..."
小劉看到傷疤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戰斗狀態︰"那是你過渡期太急！任何姿勢改變都需要循序漸進，至少要六到八周的適應期！"
"適應期？我每天執勤站崗四小時，哪有時間"適應"？"小董氣得聲音發抖，"你們這些理論派最可笑，整天研究什麼"最優化"，卻忘了實用性和個體差異！"
"個體差異？哈！"小劉從包里抽出一本厚厚的《運動生物力學》，"這本書第143頁明確寫著，前腳掌著地時，地面反作用力峰值比後腳跟著地減少19，這是經過上千人實驗得出的結論！"
小董一把搶過書，快速翻到那一頁，然後冷笑一聲︰"看看這小字注釋！"受試者為1825歲健康男性，無運動損傷史"—我們部隊里多少人有舊傷你知道嗎？你這研究有個屁的普遍性！"
"那也不能否認科學..."小劉伸手想拿回書。
"科學？"小董把書舉高，"科學還說過雞蛋一周不能吃超過三個呢，現在又說隨便吃！你們這些書呆子..."
"夠了！"我終于忍不住大吼一聲，周圍幾台跑步機上的人都嚇了一跳。我壓低聲音︰"你們兩個，為了個走路姿勢至于嗎？小董你把書還給小劉，小劉你也別總拿研究壓人。"
兩人這才稍微冷靜下來。小董悻悻地把書塞回給小劉，小劉則低頭整理被弄皺的書頁。
"其實..."我試圖緩和氣氛，"我覺得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小劉的前腳掌理論適合輕裝運動，小董的後腳跟經驗適合負重情況，沒必要非爭個對錯..."
"不行！"兩人異口同聲地打斷我。
小董先開口︰"這不是簡單的對錯問題，是原則問題！如果錯誤姿勢導致更多人受傷怎麼辦？"
小劉立即接上︰"正是！錯誤的行走方式會導致慢性損傷，作為健身教練，我有責任糾正..."
"你又來了！"小董翻了個白眼，"健身教練證考了三個月就敢指點江山，我五年的實戰經驗還不如你幾本書？"
"實戰經驗？"小劉冷笑，"你那種野蠻訓練早該淘汰了！現代運動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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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戰火重燃，我絕望地捂住額頭。這時小董突然做了個出人意料的舉動——他光著那只沒穿襪子的腳，走到旁邊的跑步機上。
"看好了，理論家！"他啟動跑步機，調到步行速度，"這就是我們普通人的走路方式！"
確實，他的每一步都是明顯的後腳跟著地，然後整個腳掌接觸地面，最後前腳掌推離。看起來輕松自然。
小劉不甘示弱地跳上旁邊的另一台跑步機︰"那你也看清楚了！"他調整到一個較快的速度，開始展示前腳掌著地的方式，看起來像在做慢跑。
"你這是跑步不是走路！"小董喊道。
"速度快慢而已，原理相同！"小劉反擊。
兩人像賭氣的孩子一樣在並排的跑步機上較勁。我無奈地看著這一幕，突然注意到小董的右腳踝因為沒穿鞋而有些不自然的彎曲。
"小董，你的腳..."我話音未落，只听"啊呀"一聲慘叫，小董的右腳向外一扭，整個人從跑步機上摔了下來。
"臥槽！"我沖過去扶他。小董抱著右腳踝，疼得臉色發白。小劉也立即關掉跑步機跳下來。
"讓我看看，"小劉熟練地檢查起小董的腳踝，"應該只是輕微扭傷，但腫得厲害。得立即冰敷。"
小董疼得齜牙咧嘴，卻還不忘嘴硬︰"看...看吧...這就是你...你的前腳掌理論..."
"閉嘴吧你，"小劉出人意料地溫柔，"這時候還爭什麼對錯。"他轉頭對我說︰"去前台要個冰袋，再借個急救箱。"
當我拿著冰袋回來時，看見小劉已經幫小董調整到一個舒適的姿勢，正托著他的腳放在椅子上。
"...其實你說得對，"小劉低聲說，"我不該忽視個體差異。你的舊傷確實不適合突然改變著地方式。"
小董愣了一下，疼痛扭曲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我...我態度也不好。那些研究確實有價值..."
我遞過冰袋，忍不住笑了︰"早這樣多好。"
小劉熟練地用彈性繃帶為小董包扎，動作專業而輕柔︰"不過我還是堅持，對大多數人來說，前腳掌著地更科學..."
"但對有舊傷或負重的人，後腳跟著地更實用。"小董接話，但這次語氣平和了許多。
"所以我們誰也沒錯？"我挑眉。
兩人對視一眼，竟然同時笑了。小劉聳聳肩︰"可能真的沒有絕對正確的答案吧。"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小董齜牙咧嘴地說，"光腳在跑步機上演示是愚蠢的。"
我們三個都笑了起來。健身房的前台小姐姐終于走過來︰"需要幫你們叫救護車嗎？"
"不用不用，"小董試著動了動腳踝，"當兵的這點傷算什麼。"
"不過得去醫院拍個片子，"小劉嚴肅地說，"我陪你去。"
我扶起小董，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小劉︰"對了，你包扎手法這麼專業？"
小劉微微一笑︰"醫學院運動醫學專業，研究生在讀。"
小董瞪大眼楮︰"你不早說！"
"你也沒問啊，"小劉調皮地眨眨眼，"就知道罵我理論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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