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的裂痕
清晨的陽光斜斜地穿過防盜網，在玄關的瓷磚上投下細長的影子。
我揉著惺忪的睡眼推開臥室門，撲面而來的冷空氣讓我打了個寒顫。
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牆上的開關，卻在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把手時愣住了——防盜門竟大敞著，門外的樓道聲清晰可聞，夾雜著鄰居家小孩的哭鬧和電梯升降的嗡鳴。
“小林？”我試探著喊了一聲，拖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拖沓的聲響。廚房的台面還留著昨夜煮面的水漬，客廳茶幾上散落著幾本攤開的雜志，一切都維持著女友小林離家前的模樣。
我穿過凌亂的客廳，發現陽台的推拉門也半開著，初春的風裹挾著潮濕的氣息涌進來，把窗簾吹得簌簌作響。
手機在褲兜里震動起來，是小林發來的消息︰“我到公司了，早餐在微波爐里熱一下。”我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文字，心跳突然開始加速。
明明記得昨晚睡前，我親手檢查過門是否鎖好，連保險栓都反復擰了兩圈。此刻門把手冰涼的觸感還殘留在指尖，而小林的消息卻像一記重錘，敲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門為什麼開著？”我幾乎是立刻撥出語音通話，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留下緊張的汗漬。電話那頭傳來鍵盤敲擊的噠噠聲，小林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什麼門？我早上走得急，可能忘關了吧。”
“忘關了？”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你知道現在治安多差嗎？要是進了小偷怎麼辦？萬一……”
“夠了！”小林打斷我的話，語氣里帶著明顯的煩躁，“不就是忘關門嗎？至于這麼上綱上線？我每天要趕八點半的早會，能不著急嗎？”
听筒里的聲音突然變得刺耳，我感覺喉嚨發緊︰“這不是著急不著急的問題，這是安全意識！我們住的是老小區，上個月隔壁單元還遭了賊……”
“那你現在檢查一下丟沒丟東西不就行了？”小林的聲音里多了幾分嘲諷，“整天疑神疑鬼的，就會給人添堵。”
這句話像根刺扎進心里，我盯著空蕩蕩的門口，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小林下班回家發現門鎖被撬，整個人嚇得在派出所哭了一整晚。
那時我抱著渾身發抖的她，信誓旦旦地說以後一定會保護好她。可現在，她卻把我的擔憂當成小題大做。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我只是擔心你，你倒好，把我的關心當驢肝肺！”
“擔心？”小林冷笑一聲，“你不過是想找個由頭指責我罷了。
自從同居後，你就越來越愛挑刺，牙膏沒蓋好、衣服沒疊整齊，現在連忘關門都能吵一架。和你在一起真的好累！”
爭吵聲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回蕩，我突然覺得有些恍惚。記憶里那個溫柔體貼的小林，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尖銳？
而我，又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像個挑剔的怨婦？我們之間的對話，不知從何時起，只剩下互相指責和不耐煩。
“所以這就是你的態度？”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出了問題不想解決，只會推卸責任。”
“解決？怎麼解決？你告訴我！”小林的聲音帶著哭腔，“每天被你盯著生活，連呼吸都是錯的。你以為我不想好好過日子嗎？可每次我剛想溝通，你就擺出一副說教的樣子，誰受得了？”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沉默，只有微弱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傳來。
我靠在冰涼的牆壁上，看著窗外搖曳的樹枝，突然意識到，這場關于“門”的爭吵，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們之間積壓的矛盾，就像暗潮涌動的海面，看似平靜，實則早已千瘡百孔。
想起剛同居時，我們擠在狹小的廚房里一起做飯，小林把番茄醬抹在我鼻尖，兩個人笑作一團；想起加班到深夜，她總會提前煮好一碗熱湯，用保溫盒裝著送到公司；想起無數個相擁入眠的夜晚，她輕聲訴說著對未來的憧憬……這些溫暖的片段與此刻的爭吵重疊，刺痛著我的心。
“對不起。”我听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或許我們都該冷靜一下。”
小林沒有回應，片刻後，電話掛斷的提示音響起。我握著發燙的手機，站在敞開的門前，看著樓道里來來往往的行人，突然覺得無比孤獨。
那扇虛掩的門，就像我們之間的關系，看似相連，實則早已敞開了一道難以彌合的裂痕。
陽光漸漸爬上窗台，照在茶幾上未拆封的快遞盒上，那是小林前幾天心心念念要買的咖啡機。
包裝盒上印著“溫暖生活，從一杯咖啡開始”的字樣，此刻卻顯得格外諷刺。我們的生活，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冰冷？
我蹲下身，仔細檢查門鎖和窗戶，確認沒有被撬的痕跡。房間里的一切都完好無損，可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在這場爭吵中破碎了。
手機屏幕亮起，是小林發來的消息︰“今晚我不回家吃飯了，要加班。”短短幾個字，像一道無形的屏障，橫亙在我們之間。
夜幕降臨，我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看著電視屏幕閃爍的光影，卻什麼也看不進去。
冰箱里還放著小林準備的早餐，早已涼透的飯團泛著慘白的光。窗外的霓虹透過半開的窗戶灑進來，把房間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門依然虛掩著，偶爾有穿堂風掠過，帶起一陣輕微的響動。
我起身想去關門，手卻懸在門把手上遲遲沒有落下。
或許，我們都需要一扇敞開的門，讓彼此有機會重新走進對方的內心；又或許，這扇門早已關不上了，就像我們之間漸行漸遠的距離。
夜深了，城市陷入沉睡，我躺在床上，听著窗外呼嘯的風聲，想起小林曾經說過︰“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理解。”
可如今，我們卻在一次次的爭吵中，弄丟了這份理解。
那扇虛掩的門，終將成為我們之間無法言說的遺憾，還是通向和解的橋梁？我不知道答案，只希望黎明到來時，能找到重新打開彼此心扉的鑰匙。
在寂靜的夜里，我閉上眼楮，期待著明天的太陽升起時，能驅散這場爭吵帶來的陰霾。
或許，真正需要關緊的不是那扇防盜門，而是我們心中逐漸封閉的那扇心門。只要願意坦誠相對，願意傾听彼此的聲音，再深的裂痕，也終有愈合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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