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賦唇邊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那笑意里帶著幾分洞悉人心的銳利︰“剛才你不是說，商品問題該歸咎于供應商嗎？怎麼現在反倒拿他們的名號當盾牌了？”
話音剛落，他與風紀委員們已將封鎖橫幅貼滿了商店四周，紅色的標語在陽光下格外刺眼。辰賦抬手輕揮，幾道透明的水鎖鏈憑空浮現，如靈動的小龍般纏上塞爾文的手腕，冰涼的觸感瞬間蔓延至全身。“你必須跟我們去魔法協會一趟，配合調查。”
塞爾文拼命掙扎，手腕被水鏈勒得生疼，卻怎麼也掙不開——那水鏈看似柔軟，實則堅硬如鋼，每動一下，鎖鏈便收得更緊。他這才慌亂起來，終于意識到，無論自己多精明，終究只是個沒有魔法的凡人，在風紀委員的魔法面前，毫無反抗之力。
他猛地轉頭瞪向眾人，眼神里淬著銳利的殺氣，像蟄伏的毒蛇在醞釀復仇。那目光掃過之處，連空氣都仿佛冷了幾分。
安娜被那股殺氣逼得立刻低下頭，肩膀控制不住地顫抖。她從未感受過如此赤裸裸的惡意，像冰錐扎進心里，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星護見狀，默默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布料帶著陽光曬過的微暖，隔絕了些許寒意。“冷吧？”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有時候，人心比最涼的水汽還要冷。”
安娜緊緊裹著外套，將泳衣遮得嚴嚴實實。塞爾文的殺氣讓她喉嚨發緊，連一句“謝謝”都擠不出來。她忽然覺得，這趟旅途像一面放大鏡，讓她窺見了太多人性的陰暗面——那些因為她貧窮而囂張的嘴臉，眼前這個為劣質商品狡辯的商人，都在撕開“善良”的偽裝，露出底下猙獰的獠牙。
她想起旅途剛開始時，曾問過星護︰“人真的能一直保持善良嗎？”那時她還帶著幾分天真，以為只要堅守底線，就能不被污染。可現在，她親手用劣質水槍污染了清澈的水源，即便無心，也成了“惡”的推手。原來有些傷害，並非出于本意，卻依然會發生。
“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被觀看。”星護注意到她低垂的眼睫像受驚的蝶翼，伸手輕輕擋在她眼前，遮住了塞爾文那怨毒的目光，“特別是那些作惡多端的人，簡直是社會的毒瘤，多看一眼都覺得污染眼楮。”
說這話時，星護心里掠過一絲自嘲。他想起自己為了活下去，曾親手虐殺過多少野獸與魔物，那些生靈也有家人與同族，卻因為他的生存需求而喪命。他這樣雙手沾滿鮮血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評判別人？
可這帶著自嘲的話語，卻像一劑良藥，悄悄撫平了安娜的顫抖。她終于抬起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是不是只要選擇少看，就不會輕易被耳濡目染……”
她沒說完的話藏在心底︰是不是這樣，就能守住那份搖搖欲墜的善良？
星護雖沒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卻還是憑著過往的見聞答道︰“有時候，無論周遭發生什麼，我們都能盡力不被影響。”
這句話像細碎的星光，輕輕落在安娜的心海。她從未想過，向來冷淡的星護會說出這樣的話。長期在殘酷環境中掙扎的星護自然不會知道，自己這句無心之言，竟在她心里種下了一顆希望的種子。即便日後安娜提起，他多半也會覺得難以置信——他早已習慣了做黑暗里的獨行者，從未想過自己也能成為別人的光。
安娜的指尖摩挲著外套的布料，表面冰涼，內里卻藏著一絲余溫，像星護本人一樣，冷淡的外殼下藏著不為人知的柔軟。
這時，透處理完風紀委員交代的事情回來了。看到安娜身上披著星護的外套，他心里像被馬蜂蟄了一下，酸意瞬間涌了上來。他連忙從包里翻出一件更厚實的羊毛外套，快步走過去︰“安娜，這件更暖和，換我的吧。”
安娜搖了搖頭，她不想再讓大家為自己操心。她轉向辰賦，語氣堅定︰“辰賦，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能跟你們一起去魔法協會嗎？”
透的手僵在半空，委屈地把外套收回。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好意總是被拒絕。“為什麼你總是傾向于他的一切呢……”他的聲音太低，被水上樂園的歡笑聲與海浪聲吞沒，沒人听見。
辰賦單手叉腰，有些猶豫︰“可是，這樣會打亂你們去海洋館的計劃吧？”
“計劃可以改呀！”陶奇立刻摟住安娜的肩膀，紅發在陽光下格外耀眼，“既然安娜想去，我們當然陪她一起。”
空也笑著點頭︰“我們都用水槍玩過，多少也算間接造成了污染，不跟進的話，心里也不安穩。”
寶跑到安娜腳邊，“喵嗚”叫了幾聲，毛茸茸的腦袋蹭著她的腳踝，表示支持。
安娜彎腰抱起寶，地上的水汽還沒干，她怕小家伙滑倒。寶卻在她懷里掙了掙，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湊近她耳邊小聲說︰“安娜，謝謝你想保護我。但有時候，你不讓我自己在水中走穩，我反而學不會呀。”
安娜一怔，低頭看著寶濕漉漉的眼楮，忽然想起剛才星護的話——原來不止是人，連寶都在教她，有些路，總要自己走。她輕輕放下寶，指尖劃過它毛茸茸的背︰“那你注意點，別跌到。”
寶用力點了點頭，小短腿在濕漉漉的地面上踩出輕快的聲響。
辰賦看著這一幕，眼底的嚴肅柔和了幾分︰“既然大家都想去，那就一起吧。魔法協會離這里不遠，正好讓你們看看，我們是怎麼處理這類事件的。”他轉頭看向被水鏈鎖住的塞爾文，語氣重新變得堅定，“走吧，別耽誤時間了。”
塞爾文冷哼一聲，卻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被風紀委員押著往前走。他的目光依舊陰鷙，像在心里默默記下每個人的模樣。
安娜走在星護身邊，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衣料上，暖融融的。她忽然覺得，或許善良真的不必苛求完美，就像這外套上的溫度，哪怕微弱，也能在寒意里，為彼此帶來一絲暖意。而那些人性的陰暗，或許就像水上樂園被污染的水源，只要願意去清理，總有變清澈的可能。
透跟在後面，看著安娜與星護並肩而行的背影，心里的酸澀還沒散去，卻又忍不住想︰至少大家還在一起，就算現在不被選中，總有一天，他也能成為安娜需要的依靠吧。
風輕輕吹過，帶著水汽的清涼，也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