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拉特星•第三礦區•中央控制塔
馬庫斯•索恩的辦公室位于中央控制塔的最高層，擁有一整面巨大的強化玻璃窗，俯瞰著下方的礦區。
從這里看去，那些巨大的挖掘機、蜿蜒的輸送帶、深不見底的礦井入口，都成了微縮模型般的存在。
昏黃色的天空依舊，但隔著一層高效空氣過濾系統，室內只有輕微的循環風聲，以及一絲消毒液的潔淨氣味，將那外界無處不在的鐵銹與塵埃味徹底隔絕。
索恩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灰色制服，肩章上標志著他在豐啟星盟資源開采部的職級——第三礦區主管。
他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提神飲料，慢條斯理地啜飲著，目光掃過面前懸浮著的數面全息屏幕。
屏幕上顯示著實時產量報表、設備運行狀態、能量消耗指數、礦工班組出勤率、礦石純度分析…
突然，一面屏幕的邊緣閃爍起刺目的紅色，伴隨著一陣短促的警報聲。
【警告b區7號段監測到劇烈地質震動，聲波特征符合塌方。結構完整性喪失。
生命信號監測2名礦工信號丟失。壓力、振動傳感器離線。
預估影響輸送通道b7a中斷，17號、18號開采面作業暫停。】
索恩的眉頭擰緊，不是因為“信號丟失”那兩個字眼，而是因為“作業暫停”和“輸送通道中斷”。他將飲料杯放在桌面上。
“該死！”
他低聲罵了一句，調出b區7號段的詳細結構圖和實時監控。
畫面邊緣還能看到的幾個礦工正驚慌失措地逃跑。
“淨添亂！”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不耐煩。
一次塌方，意味著生產計劃被打亂，意味著維修資源的投入，意味著該死的進度條要停滯甚至倒退！
這直接影響到他每個月向星盟資源部提交的報告，影響他的績效評級和獎金！
他立刻接通了內部通訊。
“控制中心，我是索恩。b區7號段什麼情況？詳細報告！”
通訊那頭傳來技術員緊張的聲音。
“主管先生，駐軍士兵卡爾森報告發生塌方，兩名礦工被埋。根據傳感器最後數據和卡爾森的描述，塌方規模中等，完全堵塞了b7a主通道，連帶影響了…”
“我不需要過程，我只需要結果和解決方案！”
索恩不耐煩地打斷他。
“預估清理時間？恢復生產最短需要多久？”
“呃…初步評估，清理塌方體需要至少…至少六個標準時。但需要先加固周邊區域，防止二次塌方，這可能需要…”
“太慢了！”
索恩的手指敲擊著桌面。
“抽調最近的清理小組過去！告訴他們，四個標準時內，必須打通b7a通道！我不管他們用什麼方法！必要時可以動用小型爆破清障，但必須確保不能引發更大範圍的坍塌！”
“是！主管先生！”
“還有，”
索恩補充道。
“立刻從預備隊調派新的礦工，補充17、18號面的作業空缺。產量指標不能變，今天缺的額度，從明天的配額里加倍補上！”
“明白！”
關閉通訊，索恩余怒未消。
他調出礦區的人力資源界面，找到了那兩個“信號丟失”的礦工id阿克和他的學徒。
將他們的狀態從“活躍”更改為“損耗事故性減員”，隨後在資源申請欄里提交了新的礦工需求申請，備注“緊急補充，優先處理”。
做完這一切，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其他還在滾動的數據上。
兩個人的死亡，在這份龐大的數據流里，甚至激不起一絲漣漪。
礦工的命？在這里只是成本核算的一部分。
培訓一個新礦工的成本，遠低于給現有礦工配備更安全設備的開銷。
星盟的計算模型早就證明了一點。意外損耗率只要控制在標準範圍內，就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他的個人終端又響了一下，是一條來自星球總部的加密信息。
他點開一看，是關于近期“星際能量流干擾”的後續通知，要求各礦區提高警惕，確保通訊暢通，並匯報任何異常情況，同時再次強調本生產周期的礦石交付量絕不能有任何短缺。
索恩嗤笑一聲。異常情況？那些坐在總部空調房里的大佬們就知道發號施令。
卡米拉特星哪天沒有“異常”？能量干擾？除了讓那該死的角斗頻道中斷，惹得下面那些駐軍怨聲載道，對了，剛才報告里不就提到那個白痴卡爾森因為賭輸了在鬧事？還能有什麼影響？難道還能干擾到地下幾百米深的礦坑不成？
他隨手回復了一條“第三礦區運行正常，產量指標確保完成”的模板信息，便將這事拋諸腦後。
什麼能量干擾，遠沒有他的產量報表重要。
他切換屏幕，查看配給管理系統。
系統顯示，今天的合成營養膏配送的是最低等級的“苔蘚7號”口味，淨水配給量也維持在基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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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成本控制得當。
那些礦工有的吃就不錯了，難道還想嘗嘗“真菌蛋白3號”或者“藻類濃縮5號”？
娛樂方面，角斗頻道的中斷確實引起了一些小範圍的抱怨，但問題不大。
他已經下令加大“逍遙劑”的配給額度，那種廉價的化學鎮靜劑和致幻劑能有效麻痹工人們的神經，讓他們在短暫的虛幻愉悅中忘記現實的苦悶，比什麼角斗錄像更實用。
醫療報告顯示，近期因塵肺病和疲勞操作導致的事故率略有上升。
索恩皺了皺眉，這意味著潛在的工作效率下降和醫療資源消耗。
他批示“加強通風系統檢查（低成本方案），嚴查怠工行為，必要時可采取激勵措施（如微額增加配給）刺激生產效率。”
至于更有效的防護設備？不在考慮範圍內，成本太高。
安保報告一如既往，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某個礦工試圖私藏一小塊礦石（已被駐軍處理），某個居住點發生了小規模斗毆（已鎮壓）。
駐軍指揮官例行公事地請求更新一批鎮壓用的非致命武器彈藥。
索恩粗略地看了一下，大部分批準了。
保持鎮壓能力是必要的，雖然他認為這些礦工早就被馴服得像牲口一樣，但必要的威懾不能少。
這顆星球的武裝力量，從來就不是對外，而是對內，確保這套榨取系統能毫無阻力地運行下去。
在他的管理下，第三礦區投入最低限度的資源和無數可替換的“人力單元”，產出的則是寶貴的靈素礦石，源源不斷地運往星空彼岸，支撐起豐啟星盟的輝煌與強大。
至于生活在這機器齒輪下的那些人？
他們不是“人”，只是“資源”，是“耗材”，是維持機器運轉所必需的、微不足道的成本。
時間在數據流的刷新中悄然流逝。
四個標準時後，控制台提示b7a通道清理完成，17、18號開采面恢復作業。
產量曲線在經過一個小小的低谷後，再次頑強地向上爬升。
索恩看著那重新變綠的進度條，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次小小的危機就此化解，系統恢復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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