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防區內城深處.
一座彌漫著消毒劑和淡淡排泄物氣味的“生物質資源處理中心7”中,里面的空間被分割成標準化的金屬網格單元。
里面擠滿了穿著統一灰色、粗糙連體服的人類。
他們大多神情呆滯,眼神空洞,或坐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空氣循環系統發出單調的嗡鳴。偶爾有穿著白色防護服的賽博克“飼養員”出現投放糊狀營養膏,或是粗暴地將某個虛弱的個體拖走。
工廠深處,巨大的透明管道連接著復雜的機械,隱約可見里面懸浮的蒼白軀體,但這里的“產品”們視若無睹。
他們只關心眼前的糊狀物。
轟隆! 當——!
工廠側面一扇厚重的合金維修通道門,被一股巨大的爆炸聲炸開!
伴隨著戰馬痛苦的嘶鳴和沉重的馬蹄踏地聲,一隊渾身浴血、人數不足十騎的阿提拉蠻騎兵沖了進來。
他們沖得太猛,撞翻了幾個金屬桶,發出乒鈴乓啷的噪音。
為首的阿提拉士官,羊毛長衫已經被燒毀,鮮血浸透了腰間的皮裙。
他胯下那匹戰馬,此刻口鼻噴著帶血的白沫,一條後腿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每踏一步都痛苦地抽搐。
他身後的騎兵們有人手臂無力地垂著,僅靠皮索綁在鞍上;有人臉上糊滿了血;他們座下的戰馬皮毛被燒焦,有的腹部還在滲血。
這支阿提拉小隊的出現,瞬間打破了工廠的死寂。
“呼…呼…”
酋長劇烈喘息,布滿血絲的獨眼掃視著這個巨大空間。
當他看清那些如同待宰羔羊般被關在金屬籠子里、神情麻木的灰色人影時,獨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股直沖頭頂的怒火。
“帝皇在上!這…這他娘的是什麼地方?!”
他沙啞地嘶吼,聲音因憤怒和傷痛而顫抖。
“你們!你們是人?!他們像養豬一樣關著你們?!”
他的怒吼在空曠的工廠內回蕩。
大部分“產品”只是微微抬起頭,茫然地看著這群闖入的、渾身是血的不速之客,眼神空洞。
只有少數靠近通道邊緣的年輕人,眼中才閃過一絲微弱的好奇和恐懼。
一個離得近的、瘦小的男孩,縮在欄桿後,怯生生地開口,聲音細弱。
“你…你們流血了…外面…打雷了嗎?”
他指的是遠處隱約傳來的爆炸聲。
“我們是帝皇的戰士!來殺那些鐵罐頭的!”
旁邊一個年輕阿提拉騎兵激動地喊道,他臉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流進脖子。
“帝皇打進來了!你們有救了!”
然而,“帝皇”、“有救”這些詞,對長期被圈養、意識早已被磨平的靈魂來說,如同天書。
回應他們的,只有沉默和更多的茫然。一些人甚至因為恐懼而向後縮了縮。
阿提拉士官看到了同胞眼中深不見底的麻木,這比身上的傷口更痛。
“該死!沒時間了!”
一個斷臂的騎兵用僅存的手指向破開的大門,大聲提醒道。
“追兵!”
話音未落!
咻!咻!咻!
密集的能量光束從門外激射而入。
瞬間覆蓋了擠在門口、人馬疲憊的騎兵小隊!
噗嗤!噗嗤!
兩名騎兵連人帶馬被數道光束洞穿。
戰馬發出一聲悲鳴後,轟然倒地,溫熱的鮮血和內髒潑灑在合金地板上。
“散開!跟他們拼了!”
阿提拉士官咆哮著從瀕死的戰馬上滾落,抓起地上的激光槍,對著門外扣動扳機。
幸存的騎兵們也紅了眼,有的下馬尋找掩體,有的試圖驅動受傷的戰馬做最後的沖鋒。
噠噠噠噠——!
轟!
能量束、穿甲彈在工廠內穿梭、爆炸。擊打在金屬欄桿上,濺起火花。
流彈擊中幾個牢籠,里面的“產品”發出驚恐的尖叫,拼命蜷縮。
噗嗤!
年輕騎兵被一道能量光束削掉了半邊腦袋,身體軟軟倒下。
一個騎兵怒吼著撲向門口的賽博克士兵,用殘存的軀體擋住幾發光束,為同伴爭取了半秒。
“為了帝皇!為了阿提拉——”
酋長最後的吶喊被數道同時射來的能量光束打斷。
他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布滿血絲的獨眼死死瞪著那些縮在籠子里、眼神空洞的同胞,似乎想穿透那層麻木。
最終,他帶著無盡的憤怒與不甘,重重地倒在血泊中,身下是他那匹還在抽搐、尚未咽氣的戰馬。
死寂。
賽博克士兵沉默地走進來,開始檢查尸體,確認擊殺。
冰冷的電子音響起︰“入侵單位︰原始人類武裝。數量︰7。已全部清除。設施輕微損壞,正在修復。”
濃烈的血腥味、臭氧味和內髒的腥氣彌漫開,壓過了消毒水的味道。
地上散落著破碎的武器、染血的皮草、倒斃的戰馬和人類尸體。
暗紅的鮮血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肆意流淌,流入排水槽。
那些被圈養的“產品”們,在最初的尖叫後,又漸漸安靜下來。
他們蜷縮著,眼神空洞地看著通道里正在被冰冷機器拖走的尸體和戰馬殘骸。
幾個賽博克“飼養員”推著小車過來,開始給各個牢籠補充新的營養膏。
那個之前問話的瘦小男孩,緊緊抱著膝蓋,身體微微發抖。
他的目光落在離他牢籠不遠的地方——那里有一大灘尚未干涸的、混合著人血和馬血的暗紅色液體,旁邊還有一小塊被踩碎的、染血的長衫碎片。
他眼中那一點點因為“流血”和“打雷”而激起的好奇和恐懼,徹底消失了,只剩下更深的麻木。
他默默地伸出手,接過飼養員從欄桿縫隙遞進來的糊狀物,低下頭,小口小口地、機械地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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