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身處高位太久,是真的會忘記要如何當一個小人物。
夏歷現在就處于這種困境之中,甚至他還無法用天芯屏蔽記憶,制造一個“初來乍到”的自己。
因為那沒用,那不是化凡而是墮凡,沒有了至今的閱歷就無法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
第二天入夜時分,坊市關閉,夏歷今天仍舊是沒有賣出去一張符 。
在他準備收攤回去的時候,一個留著山羊胡,看上去給人一種精明之中帶著陰險感的中年人笑眯眯的來到了夏歷的攤位前。
昨晚威脅夏歷的那兩個惡棍也在,夏歷猜那個中年人應該就是對方口中的“徐總管”了吧。
“小友,昨晚他們告訴過你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哼……”
夏歷冷哼一聲,頗有一副寧死不屈的氣度,這讓徐總管也是不禁眯起了眼楮。
“小友,我們這樣互相耗著沒意思,有我在,你賣不出一張符 ,為何我們不雙贏呢?你要是嫌靈石少,我可以加到五百,這是我能接受的最大價碼。”
“你要是還不同意,那我們就耗著吧。”
徐總管撫摸著自己的山羊胡,一臉冷意的盯著夏歷,等待著夏歷的回答。
“我還以為你膽子有多大呢,有本事直接動手搶啊!”
夏歷嘲笑著徐總管,這位徐總管倒是不急,聞言反倒是笑出了聲。
“不同的世道有不同的規矩,換成幾年前你早死得渣都不剩了,自從那一位崛起之後,如今這世道倒是給了你這種蠢人活路。”
徐總管提起“那一位”的時候,還順手向著太一聖地所在的方位拱了拱手。
“當然了,也算是給了我活路,我上面的人不會把我趕盡殺絕,所以我也不會將你趕盡殺絕,我們來算一筆賬。”
“低階的符 煉制法,市場價也就在兩三百左右,我看你的符 品質優秀,你那煉制法估價在八百靈石上下,給你五百真沒賺你太多,你完全可以換個坊市繼續,下次記得別這麼蠢。”
“而且這類法門可復制,你也沒什麼成本,這次就當是交學費了,我教你,先用稍好一點的小賺,修為提上去再賣品質更好的,你一上來就賣這種品質的,誰看了不眼紅啊?”
“你也得謝謝那一位,否則你昨晚就死透了,哪里還能拿到五百靈石安全離開?”
徐總管此刻頗為耐心的給夏歷講解起來。
不過還真別說,他講得確實合理。
“你這種小人有這麼自覺?”
“必須自覺,如今各大坊市都進駐了上宗的巡察使,嚴禁迫害有所機緣的修士,你能得到那符 煉制法就說明你機緣不差,萬一你未來會發跡呢?我不敢賭,所以我不想把你得罪死了。”
“而哪怕我能殺了你,我全家估計都要被那巡察使弄來給你陪葬,實在是不劃算,你以為近年來這麼多天驕冒頭是因為什麼?還不是那一方的意思。”
徐總管聊起這些,也是從腰間取下了一根煙斗叼在嘴里,猛吸一口後緩緩吐出了一陣白霧。
“所以別廢話了,賣不賣,殺你我是不敢的,但我可以讓你很難受,一塊靈石賺不到還會被我扣帽子弄進地牢里關上好一段時間,你想想,你有機緣就說明你未來可能崛起,在這里和我這種小人浪費時間值得嗎?”
徐總管此刻很是循循善誘,夏歷竟真的有點被說動了,主要是太有道理了。
“你要是成全我,我可以一年內不搶你生意,一年後你換個遠一點的坊市和我也不構成競爭,而你現在就能拿到五百靈石,還能得到我的保護,如何?”
徐總管的笑容此刻變得愈發親切,夏歷思考一番,而後干脆拿出一枚玉簡現場拓印。
以前他是真交不出來。
但現在就是隨手的事,他已經構建了玄界數據庫,從中選出一種品質不錯的符 煉制法再簡單不過。
拓印完成,將玉簡交給徐總管後,徐總管也是熱切的立即將玉簡貼到額頭查探起來,而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這蠢人,一手交靈石一手交貨的道理都不懂,要不是如今這世道足夠好,你這種人修個屁的仙。”
徐總管嘆息一聲,是真覺得夏歷奇蠢無比,但對方偏偏就是有機緣。
隨後,他倒也老老實實的拿出了一個儲物袋遞給了夏歷。
“靈石在這,這次經歷好好記著,將來說不定你還得感謝我。”
徐總管拍了拍夏歷的肩膀,夏歷六根已鑄其四,因此嘗出了些徐總管的部分思緒,對方此刻竟產生了成就感。
這個陰險的小人似乎覺得自己做的很對!
所以他真的正確嗎?
夏歷只能說相比起初來玄界那會,這位徐總管簡直就是道德楷模。
“徐總管,我問你個事,你口中的那一方和那一位是什麼啊?”
夏歷開始明知故問。
他想要看看底層修真者眼中的他和太一到底算什麼。
“你不知道?那一位幾年前就差沒把天都給掀了,你居然不知道?我還以為這是人人都懂的黑話呢。”
“所以你指的是?”
“太一聖地的聖子夏歷,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我跟你說,到了他們那個修為,可能會感應到我們談到了他們,要是心中稍有不敬犯了什麼忌諱,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名字,身份,道號,都不是我們這種小修能夠直呼的,那是大不敬,小心那位的神威隔著千萬里給你來一下!”
徐總管煞有其事的警告夏歷,以後別直稱“那一位”的名字,而他因為直呼了,所以此刻又對著太一聖地的方位不停拱手行禮。
這一幕看得夏歷有些說不出的膩味。
很怪,很割裂。
底層修士似乎就連上層修士到底有多強都不清楚,只能各種腦補以訛傳訛。
還不可直呼其名!
簡直逆天。
“有這麼恐怖嗎?”
“小子,你要學的還多,這些話你記在心里就行,世道如何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如果可以當好人,誰樂意整天算計怎麼害人?你承運改命,否則以你的蠢笨早死得渣都不剩了,你最該敬那一位。”
“話盡于此,道阻且長,你且慢慢攀登。”
徐總管帶著他的兩個跟班走了,夏歷只感覺一陣無言。
這才幾年光景,世道就變成了這樣,而他甚至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