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余輝
肖飛的靴底碾過最後一粒碎石時,昆侖山的雪風正卷著碎冰碴子往他衣領里鑽。他懷里揣著個巴掌大的木盒,盒壁上雕著早已模糊的雲紋,里面躺著偽靈核僅存的三塊碎片——玄穹消散前,拼盡最後一絲靈力護住的東西。
山腹深處沒有白日,唯有岩壁上零星的磷石泛著冷光,將肖飛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他握著鐵鍬的手凍得發僵,指節泛白,每往下挖一鍬,都要對抗凍土下暗藏的冰稜。三年前他跟著玄穹來昆侖尋靈脈時,這里還是暖泉潺潺,泉邊生著能映出靈力軌跡的“照靈草”,如今只剩一片死寂,連風穿過石縫的聲音都帶著空落落的回響。
“就這兒吧。”肖飛停下動作,指尖撫過腳下一塊泛著淡青光澤的岩石。指腹觸到岩石表面細微的紋路時,他指尖微頓——那是當年玄穹布聚靈陣時,用靈力刻下的陣眼痕跡,雖已被歲月磨得淺淡,卻仍能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靈力共鳴。他屈膝蹲下,解開腰間的水囊,倒出些溫水淋在岩石上,水痕漫過紋路的瞬間,竟泛起極淡的青光,像沉睡的生靈短暫甦醒。
肖飛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三塊碎片躺在墊著絨布的盒底,在磷石光下泛著細碎的銀光,邊緣還沾著玄穹未散盡的靈力余溫——那溫度他太熟悉了,玄穹生前總愛用指腹蹭他的發頂,掌心傳來的就是這樣暖融融的觸感。他喉結滾了滾,指尖懸在碎片上方許久,才輕輕將它們放進挖好的土坑,又從行囊里取出一小袋從江南靈脈旁取來的沃土,細細鋪在碎片上,再一鍬一鍬地把凍土填回去,每一下都壓得格外實,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雪風從山外灌進來,卷起他額前的碎發。肖飛蹲在新填的土堆前,從懷里摸出個酒壺——這是玄穹留下的物件,壺身上刻著“守正”二字,是當年玄穹親手題的。他倒了些烈酒在土上,酒液滲進凍土的瞬間,竟騰起一縷極淡的白霧,白霧繞著土堆轉了兩圈,才緩緩消散,像是在回應他的動作。“玄穹,”他聲音有些發啞,帶著雪風刮過的粗糙,“你總說淨化之力該護著蒼生,當年為了救被魔氣污染的靈脈,你連本源之力都肯舍……如今這碎片埋在這兒,也算讓你守著這昆侖的根了。”
說完,他又坐了半盞茶的功夫,指尖反復摩挲著酒壺上的“守正”二字,直到懷里的酒壺徹底涼透,才起身往山外走。走了幾步,他回頭望了一眼那片被雪覆蓋的土堆,只看見茫茫白雪里,一點微弱的銀光一閃而逝,快得像錯覺。他揉了揉眼楮,以為是雪光晃了眼,轉身繼續往外走,卻沒看見那土堆下,一縷極細的金光正順著土壤里的靈力紋路,悄悄蔓延。
離開昆侖後,肖飛帶著玄穹留下的典籍,走遍了江南的大小靈脈。玄穹消散前,曾叮囑他要護好世間靈脈,可這一年來,江南的靈脈總出異動——先是臨安城外的靈泉突然干涸,接著是姑甦山的古柏大批枯萎,連最穩固的西湖靈脈,都出現了靈力紊亂的跡象。肖飛查了許久,終于在一本殘卷里找到線索當年被玄穹淨化的魔氣並未徹底消散,而是藏進了靈脈深處,如今正慢慢復甦,試圖再次污染靈脈。
為了尋找壓制魔氣的方法,肖飛翻遍了玄穹留下的典籍,最後在一頁夾著枯葉的筆記里看到記載昆侖聚靈陣中心的土壤,因常年吸收靈脈之力,能壓制邪祟,若有淨化之力加持,可徹底驅散魔氣。看到“昆侖”二字時,肖飛心口一緊,他想起去年埋在山腹里的偽靈核碎片,猶豫了許久,還是收拾行囊,再次踏上了昆侖的路。
次年開春,昆侖的雪化了大半,山腳下冒出了嫩綠的草芽,空氣里帶著冰雪消融後的清新。肖飛沿著去年的路往山腹走,心里沒抱什麼期待——偽靈核本就是殘缺之物,能護住碎片已是奇跡,哪還能有別的動靜。可剛走到山腹入口,他就察覺到了不一樣往年這時候,山腹里還是冰寒刺骨,如今竟有暖意順著石縫滲出來,連空氣里的靈力波動,都比去年強了不少。
他加快腳步往里走,越往里走,暖意越明顯。當他走到去年埋碎片的地方時,腳步突然頓住,瞳孔微微收縮——原本該是凍土的地方,竟冒出了一塊半埋在土里的玉!那玉通體瑩白,像初春剛融的雪,又像玄穹生前最愛用的羊脂玉硯,在磷石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玉身周圍還縈繞著淡淡的靈力光暈,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塊靈玉都要剔透。
肖飛快步走過去,蹲下身,指尖輕輕觸踫到玉面的瞬間,一股溫和的靈力順著指尖涌上來,那股暖意順著手臂蔓延到心口,讓他眼眶猛地一熱——這觸感,和當年玄穹用靈力為他療傷時,傳來的暖意一模一樣。他小心地將玉從土里挖出來,玉有拳頭大小,表面還沾著濕潤的泥土,卻絲毫不差地透著瑩白的光。就在他翻轉玉塊,想看看是否有靈紋時,目光突然定住——玉的中心,嵌著一縷極細的金光,像被凍住的陽光,又像玄穹當年注入靈核的淨化之力,在瑩白的玉色里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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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光的紋路,肖飛太熟悉了。三年前,玄穹為了淨化被魔氣污染的靈核,將自己的本源之力注入其中,當時他就守在一旁,看著那縷金光在靈核里緩緩流轉,像一條金色的小溪,所到之處,黑色的魔氣盡數消散。如今這縷金光嵌在靈玉里,雖細弱了許多,卻有著一模一樣的波動,連流轉的軌跡都分毫不差,甚至在他指尖觸踫時,金光還輕輕晃了晃,像是在和他打招呼。
肖飛握著靈玉的手微微顫抖,指尖一遍遍撫過那縷金光,像是在確認這不是夢。玉的溫度順著掌心傳過來,和當年玄穹握著他的手時,傳來的溫度一模一樣。他想起玄穹消散前,靠在他懷里說的話“肖飛,別難過……淨化之力不會消失,它會藏在每一寸有靈力的地方,護著你,也護著你想護的東西。”
那時他以為只是安慰,以為玄穹消散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可現在看著手里的靈玉,看著那縷熟悉的金光,他突然就懂了——玄穹沒有徹底消失,他的本源之力借著偽靈核的碎片,在昆侖的聚靈陣中心扎了根,吸收著土壤里的靈脈之力,長成了這顆靈玉,以另一種方式留在了世間。
“這算是……以另一種方式活著了。”肖飛低頭,看著靈玉里流轉的金光,嘴角慢慢牽起一個淺淡的笑。那笑容里沒有了之前的沉重,反而帶著釋然的暖意,像初春的陽光,終于穿透了昆侖的雪霧。他想起以前,玄穹總說他不愛笑,說他整天皺著眉,像個小老頭,如今握著這顆靈玉,他忽然覺得,心里的空缺好像被填上了一塊。
靈玉里的金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輕輕顫動了一下,順著他的指尖,又涌來一股更溫和的靈力,那股靈力繞著他的手腕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他的脈門處,像是在為他梳理紊亂的靈力。肖飛將靈玉貼在胸口,感受著那縷靈力與自己的氣息漸漸交融,眼眶里的濕意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滴在玉面上,瞬間被吸收,只留下一點極淡的水痕,而那縷金光,似乎也因為這滴淚水,變得亮了一些。
山腹外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是開春後第一批飛回昆侖的候鳥。肖飛抬頭望向山外,陽光正透過石縫照進來,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光斑落在靈玉上,讓玉里的金光愈發耀眼。他握著靈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腳步比來時輕快了許多——他知道,江南的靈脈有救了,而往後的路,他不再是一個人,玄穹的力量會陪著他,繼續護著那些該護的蒼生,守著那些該守的靈脈。
離開昆侖時,肖飛回頭望了一眼山腹的方向,靈玉在他掌心輕輕發燙,里面的金光緩緩流轉,像一顆小小的太陽。他將靈玉放進貼身的布袋里,布袋上繡著玄穹教他的護身符文,這樣靈玉就能一直貼著他的胸口,感受著他的體溫,就像以前玄穹在他身邊一樣。
走下山時,他看見山腳下的牧民正在放牧,孩子們追著羊群跑,笑聲清脆。肖飛想起玄穹生前說的“守蒼生”,心里忽然覺得踏實。他握緊了胸口的靈玉,腳步堅定地往江南的方向走——那里有等待他拯救的靈脈,有需要他守護的百姓,而他的身邊,還有玄穹留下的力量,陪著他一起走下去。
靈玉里的金光輕輕閃爍,像是在回應他的決心。昆侖的風掠過他的耳畔,帶著暖意,仿佛是玄穹在說“肖飛,別怕,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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