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之隙
冰窖深處的寒意,是那種能鑽進骨頭縫里的冷。肖飛呼出的白氣剛散開就被凍成細碎的冰晶,落在他肩頭那件洗得發白的玄色勁裝上,像落了層霜。他面前懸浮著一枚鴿卵大小的晶石,表面流轉著淡淡的瑩光,正是被宗門視為至寶的偽靈核。
三天前,宗門的護山大陣突然出現異動,西南角的靈力屏障像是被什麼東西啃噬過一樣,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掌門命他帶人探查,最後在山腹深處的冰窖里找到了這枚本該被封印在禁地的偽靈核。當時它還安安靜靜地躺在寒玉台上,只是表面覆著層若有若無的灰氣,誰也沒當回事,只當是封印松動導致的濁氣外泄。
可現在,肖飛盯著偽靈核的眼神里,滿是凝重。
他指尖凝聚起一縷靈力,小心翼翼地探向偽靈核。就在靈力即將觸踫到晶石的瞬間,那層灰氣突然翻涌起來,像是被驚擾的蛇群。緊接著,偽靈核表面浮現出幾道極細的紋路,顏色比灰氣更深,帶著種令人心悸的暗沉。那些紋路像是活的,正以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速度,沿著晶石表面緩緩蔓延。
“這是……”肖飛眉頭緊鎖。他曾在宗門的古籍里見過類似的記載,那是一種名為“蝕靈紋”的印記,專以靈力為食,所過之處,無論是靈石還是修士的靈脈,都會被腐蝕成毫無生氣的廢土。
他想起這三天來的舉動。發現偽靈核後,掌門取來一塊千年靈玉,將其貼在偽靈核上。當時灰氣確實被壓制了,甚至肉眼可見地消退了不少,眾人都以為危機已經解除。可現在看來,那不過是假象。
肖飛伸手拿起旁邊的靈玉,只見原本溫潤剔透的玉塊上,已經出現了一絲淡淡的黑斑,像是墨滴落在宣紙上,正慢慢暈開。他心中一沉,瞬間明白了——靈玉只能暫時壓制濁氣,就像用石塊堵住洪水,看似穩固,實則擋不住底下暗流的洶涌。一旦靈玉被完全侵蝕,偽靈核里的濁氣會以更猛烈的姿態爆發出來,到時候別說護山大陣,整個宗門恐怕都要被濁氣籠罩。
“必須找到源頭。”肖飛喃喃自語。古籍里說,蝕靈紋的源頭往往與“歸墟”有關。那是傳說中天地間靈力的盡頭,也是一切濁氣的歸宿,深不見底,凶險異常,從古至今,敢踏入歸墟深處的修士寥寥無幾,回來的更是一個都沒有。
可現在,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了。
肖飛的腦海里冒出一個念頭,一個讓他自己都覺得心驚的念頭古籍中記載,歸墟深處有一道“靈脈之源”,若是有人能以自身靈脈為引,強行堵住濁氣外泄的源頭,或許能徹底根除蝕靈紋。但那意味著什麼,他再清楚不過——以自身靈脈堵源,相當于用血肉之軀去填無底深淵,最終只會被歸墟的濁氣徹底吞噬,連魂魄都留不下。
這個念頭剛在他腦海里扎根,還沒來得及細想,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轟隆——”
冰窖里的冰層開始龜裂,發出刺耳的碎裂聲。肖飛猛地後退,穩住身形,目光死死盯著偽靈核後方的石壁。那面原本光滑如鏡的冰壁,此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砸中,竟從中間裂開了一道縫隙。
縫隙越來越大,冰屑飛濺。隨著一聲更響亮的崩塌聲,整面石壁徹底垮塌,露出了後面的景象。
那是一條暗河。
河水黑得發亮,像是熔化的墨汁,在地下深處緩緩流淌。詭異的是,河面上竟然泛著一層細碎的鱗片,那些鱗片同樣是純黑色的,在從縫隙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折射下,閃爍著與人間生靈截然不同的寒光。
肖飛的心髒猛地一縮。
他認得這種鱗片。
三年前,他在邊境斬殺過一頭從極北之地逃竄而來的異獸,那頭異獸的鱗片就是這種顏色,這種光澤,帶著一股能腐蝕靈力的濁氣。當時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斬殺,事後還被濁氣侵體,修養了整整半年才恢復。
而現在,這條突然出現的暗河里,竟然布滿了同樣的鱗片。
更讓他心驚的是,暗河的方向。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從暗河深處傳來一股熟悉的吸力,與偽靈核上蝕靈紋散發出的氣息如出一轍。
源頭,就在這條暗河的盡頭。就在歸墟深處。
肖飛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讓他混亂的思緒清醒了幾分。他看了一眼懸浮在空中的偽靈核,蝕靈紋的蔓延似乎因為暗河的出現而加快了,原本細微的紋路已經變得清晰可見,像一張黑色的網,正慢慢收緊。
靈玉上的黑斑也在擴大,估計撐不了多久了。
他沒有時間猶豫了。
肖飛轉身,看向冰窖入口的方向。那里,他的師弟們應該還在守著,他們還不知道冰窖里發生的劇變,不知道一場足以毀滅整個宗門的危機,已經悄然降臨。
他不能讓他們知道。至少現在不能。
歸墟深處的凶險,他比誰都清楚。古籍里記載的那些只言片語,每一個字都透著死亡的氣息。他不能讓師弟們跟著他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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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
一個遲疑的聲音突然從入口處傳來,是他的三師弟林越。
肖飛猛地回頭,只見林越正站在門口,臉上滿是驚慌和疑惑,顯然是被剛才的震動吸引過來的。“大師兄,里面怎麼了?我剛才听到……”
林越的話沒能說完,因為他看到了那道崩塌的石壁,看到了那條泛著黑光的暗河。他的眼楮瞬間瞪得滾圓,嘴巴微張,半天說不出話來。
“三師弟,”肖飛的聲音很平靜,听不出絲毫波瀾,“這里沒什麼事,只是冰窖年久失修,石壁塌了而已。你先回去,告訴其他人,這里交給我處理。”
“可是……”林越指著暗河,聲音都在發顫,“那是什麼?還有那枚偽靈核,它……”
“別問了。”肖飛打斷他的話,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回去,守好宗門的入口,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靠近這里,包括掌門。”
林越愣住了。他從未見過大師兄用這種語氣說話,那語氣里的決絕和沉重,讓他心里一陣發慌。他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對上了肖飛的眼神。
那是一雙異常平靜的眼楮,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里面藏著他看不懂的悲傷和堅定。
林越突然明白了什麼,眼眶一下子紅了。“大師兄,你是不是要……”
“回去!”肖飛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林越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低下了頭,用力點了點頭。“大師兄,你……你一定要小心。”說完,他轉身,踉蹌著跑了出去,跑出去幾步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肖飛轉過身,朝著那條暗河走去。
肖飛沒有再回頭。
他走到暗河岸邊,冰冷的河水散發著刺骨的寒意,比冰窖里的寒氣更甚,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那是濁氣特有的味道。他能感覺到,河水里的鱗片正在隨著水流輕輕晃動,每一次晃動,都有一絲微弱的濁氣飄散出來,落在岸邊的冰層上,瞬間腐蝕出一個個細小的坑洞。
他抬手,解下了腰間的佩劍。那是一把陪伴了他十年的靈劍,劍身寒光凜冽,刻滿了防御和淨化的符文。他輕輕撫摸著劍身,像是在與一位老友告別。
“老伙計,這次可能要委屈你了。”
他將靈劍放在岸邊,又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那是他父母留給她的遺物,據說能在危急關頭護住心神。他把玉佩緊緊攥在手里,感受著那一絲微弱的暖意,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做完這一切,他最後看了一眼懸浮在空中的偽靈核。蝕靈紋已經蔓延到了晶石的一半,靈玉上的黑斑也幾乎覆蓋了整個玉塊,隨時都可能碎裂。
不能再等了。
肖飛深吸一口氣,縱身一躍,跳進了那條泛著黑光的暗河。
冰冷的河水瞬間將他淹沒,刺骨的寒意和濃郁的濁氣同時侵入他的體內。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靈力運轉頓時變得滯澀起來。河水里的鱗片像是有生命一樣,紛紛朝著他涌來,試圖附著在他的皮膚上,腐蝕他的靈力。
肖飛咬緊牙關,強行催動體內的靈力,在體表形成一層薄薄的護罩,將那些鱗片擋在外面。他睜開眼楮,在漆黑的河水里辨別著方向,朝著那股吸力傳來的源頭游去。
暗河比他想象的要深,也比他想象的要長。他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只覺得體內的靈力在飛速消耗,護罩也變得越來越薄,時不時有幾片鱗片突破防御,落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一個個細小的血洞,傳來陣陣刺痛。
但他沒有停下。
他的腦海里不斷閃現出宗門的景象掌門那張總是帶著溫和笑容的臉,師弟們在演武場上揮灑汗水的身影,還有後山那片他最喜歡的桃花林,每到春天,就會開滿粉色的花朵,香氣能飄滿整個宗門。
他不能讓那些景象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那光亮很奇特,不是白色,也不是金色,而是一種淡淡的灰色,像是蒙塵的月亮。
肖飛心中一動,加快了速度。
越是靠近那絲光亮,周圍的濁氣就越是濃郁,吸力也越是強大。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拉扯著,幾乎要被撕裂。靈力護罩已經變得透明,隨時都可能破碎,皮膚上的血洞越來越多,疼得他幾乎要失去知覺。
但他還是咬緊牙關,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朝著那絲光亮游去。
終于,他沖出了水面。
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巨大的溶洞里,溶洞的頂部布滿了發光的礦石,散發著那種淡淡的灰色光芒。溶洞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緩緩旋轉,周圍的河水都被吸入漩渦之中,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而那股強大的吸力,正是從漩渦里傳來的。
肖飛落在漩渦旁邊的一塊岩石上,剛想喘口氣,突然感覺到一股極其濃郁的濁氣從漩渦里噴涌而出,朝著他撲面而來。他猝不及防,被濁氣正面擊中,頓時感覺體內的靈力像是被點燃的稻草一樣,瞬間燃燒起來,劇痛傳遍了他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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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悶哼一聲,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鮮血落在岩石上,瞬間被濁氣腐蝕成一縷青煙。
“咳咳……”肖飛劇烈地咳嗽起來,眼前陣陣發黑。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
他抬頭,看向那個巨大的漩渦。漩渦的中心,隱約能看到一個漆黑的洞口,那應該就是歸墟的入口,也是濁氣的源頭。
古籍里的記載沒錯,想要堵住源頭,必須以自身靈脈為引。
肖飛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澀。他想起了父母臨終前的囑托,讓他一定要守護好宗門,守護好身邊的人。他做到了,至少,他盡力了。
他站起身,最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雖然已經破爛不堪,沾滿了血跡,但他的脊梁依舊挺得筆直。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將它緊緊攥在手心,然後深吸一口氣,縱身跳進了那個巨大的漩渦。
在他身體進入漩渦的瞬間,他猛地催動了體內所有的靈力,將自己的靈脈徹底引爆。
“轟隆——”
一聲巨響在溶洞里回蕩,耀眼的白光從漩渦中心爆發出來,瞬間驅散了周圍的濁氣和黑暗。那白光越來越亮,最終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從漩渦中心直沖而上,貫穿了整個溶洞,甚至透過暗河和冰窖,照亮了整個宗門的夜空。
正在宗門里焦急等待的林越和其他弟子們,看到那道耀眼的白光,紛紛跪倒在地,淚流滿面。
他們知道,他們的大師兄,永遠不會回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白光漸漸散去,漩渦也停止了旋轉,歸墟的入口被徹底堵住,那股濃郁的濁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冰窖里,偽靈核上的蝕靈紋慢慢消退,最終徹底消失不見,重新恢復了往日的瑩光。那枚已經布滿黑斑的靈玉,“ 嚓”一聲碎裂開來,化作了一地的粉末。
暗河的河水依舊在緩緩流淌,但河面上那些泛著黑光的鱗片,卻像是失去了生命一樣,慢慢沉入了河底,再也沒有出現過。
很多年後,宗門里的弟子們依舊會說起肖飛的故事。他們說,他們的大師兄化作了一道光,永遠守護著宗門,守護著這片他們熱愛的土地。
而那條曾經通往歸墟深處的暗河,也被後人封印了起來,成為了宗門里一個永恆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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