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空寺夜談
鎖龍潭的腥氣尚未散盡,肖飛指尖捻著那半塊刻著“天獄”二字的令牌,眉頭擰成了死結。月飛將淬過靈魔血的匕首在火上燎過,火星濺在趙獵戶的尸體上,那具早已僵硬的軀體突然抽搐了一下——不是詐尸,是藏在他衣襟里的鎮靈甲碎片在靈火中震顫。
“這鎧甲碎片還在吸精氣。”雅玲的同心結在袖中發燙,她不得不時時用仙力壓制,“玄穹的濁氣已經滲透到人間肌理了。”
三人正蹲在獵戶家的炕洞前,日記本的最後一頁被油燈燻得發脆。“星軌圖藏在懸空寺”這行字的墨跡里,能看見細小的濁氣顆粒在蠕動。肖飛突然將日記本倒扣,背面竟用朱砂畫著個潦草的符咒,與萬骨窟祭壇上的血紋如出一轍。
“是追蹤咒。”月飛一劍挑破符咒,朱砂頓時化作黑煙,“玄穹知道我們會來。”
子時的山風裹著雨意撞開窗欞,三人同時轉頭——窗外的老槐樹上,不知何時站著個穿玄鐵甲的人影,兜鍪下的臉被雨水沖刷得發白,腰間掛著塊與趙獵戶同款的令牌,只是上面的“天”字被濁氣蝕得只剩個黑窟窿。
“別動手!”那人影撲通跪地,甲冑撞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我是天牢守將秦蒼,我……我是被逼的!”
月飛的劍已抵在他咽喉,卻在看清他鎧甲內側繡著的虎頭紋時頓住——那是天界禁軍的家徽,尋常獄卒絕無資格佩戴。秦蒼的手抖得像秋風中的枯葉,從懷里掏出個濕透的襁褓,里面裹著塊小兒襁褓布,繡著對戲水鴛鴦。
“我妻兒被玄穹扣在濁氣結界里。”他的聲音混著嗚咽,“他說若不偷出鎮靈甲、毀掉星軌圖,就每日抽他們一魂一魄。”
雅玲的同心結突然涼了下去,她悄悄拽了拽肖飛的衣袖濁氣是冷的,可這人身上的汗是熱的。肖飛蹲下身,指尖劃過秦蒼滲血的甲縫“庚辰年天牢失竊,你在場?”
秦蒼猛地抬頭,眼里的驚恐不似作偽“是……那天我當值,玄穹化作獄卒模樣,用玉帝手諭調走了鎮靈甲。他說若我聲張,就讓我全家永世不得超生。”他突然抓住肖飛的手腕,甲片邊緣在對方皮膚上勒出紅痕,“三位仙友,我知道懸空寺的星軌圖藏在哪,也知道玄穹的主力藏在何處。只要能救我妻兒,我願做任何事!”
肖飛盯著他腰間的令牌,突然笑了。油燈的光暈在他臉上明明滅滅,倒讓秦蒼看得心頭發毛。“做任何事?”他從行囊里翻出張泛黃的符紙,是之前在萬骨窟撿到的噬魂陣殘符,“那你敢不敢回去告訴玄穹,我們三個已經被你殺了?”
秦蒼的喉結上下滾動,視線掃過月飛滴血的長劍,又落在雅玲發間沾著的潭水綠沫上。雨越下越大,屋檐水流在門檻上沖出細溝,像無數條試圖攀援的小蛇。“星軌圖……”他艱澀地開口,“玄穹要完整的星軌圖才能找到靈氣節點,殘缺的他不會滿意。”
“他會滿意的。”雅玲突然開口,仙鏡在掌心轉出銀弧,“我這鏡子能照出萬物本相,也能……偽造死狀。”她對著牆壁一晃,鏡中竟映出三具焦黑的尸體,面容依稀能看出是他們三人,“你就說我們臨死前毀了大半星軌圖,只搶下這殘片。”
月飛將匕首扔給秦蒼,刀鞘上的靈魔血在昏暗里泛著微光“這匕首能破濁氣結界,若你真要救妻兒,拿著它比什麼都強。”
秦蒼接住匕首的手突然定住,指腹摩挲著刀鞘上的螺旋紋——那是靈魔族特有的圖騰,他在天牢古籍里見過。懸空寺的星軌圖、鎮靈甲的失竊年份、靈魔族的秘紋……這些碎片在他腦中轟然相撞,突然想起玄穹給他的那枚黑色玉簡,里面記載的“人間棋子”名錄里,趙獵戶的名字旁畫著個相同的圖騰。
“我……”他的指甲掐進掌心,血珠滴在令牌上,竟被那“天”字的黑窟窿瞬間吸盡,“我願戴罪立功。”
肖飛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胛骨“秦蒼,你記住,明日此時,若我們沒在黑松林見到你妻兒,這匕首會先刺穿你的心脈,再炸掉整個天牢。”他從懷里掏出半塊靈玉,塞進秦蒼甲冑的縫隙,“這是淨化之力的引子,若你敢耍花樣,它會讓你嘗嘗濁氣反噬的滋味。”
秦蒼踉蹌著起身,將殘缺的星軌圖揣進懷里。那是雅玲用仙鏡照過的仿制品,圖上的靈氣節點都被做了手腳,看起來與真跡無異,實則標注的全是五界濁氣最濃郁的死穴。山風掀起他的披風,露出後背猙獰的鞭痕——那是玄穹的親信為逼他听話留下的。
“明日卯時,黑松林老地方見。”他最後看了眼炕上趙獵戶的尸體,突然彎腰將那半塊令牌揣進懷里,轉身消失在雨幕中。
月飛的劍“噌”地出鞘“此人不可信。”
“信不信,明日便知。”肖飛將靈玉的另一半握在掌心,“但他至少說對了一件事——玄穹急著要星軌圖,這便是我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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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玲的同心結又開始發燙,這次卻帶著種奇異的韻律,像有人在遠處用靈力叩擊。她突然想起靈兒臨別時的話“同心結遇濁氣會燙,遇靈魔族的求救信號會顫。”她望向黑松林的方向,那里的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秦蒼的妻兒,或許不是普通人。”
天快亮時,三人在懸空寺的佛像後找到了真正的星軌圖。圖刻在整塊黑曜石上,用靈魔族的血液勾勒出五界靈氣的流向,其中仙界的節點旁標注著極小的篆字“歸墟”。肖飛用匕首刮下一點石粉,放在鼻尖輕嗅,那氣味與萬骨窟祭壇的血晶如出一轍。
“玄穹要找的不是靈氣節點。”他突然明白過來,“是五界靈根的位置。星軌圖是鑰匙,鎮靈甲是開鎖的工具。”
月飛突然捂住心口,那里的舊傷開始隱隱作痛——那是當年在天界與玄穹交手時留下的,傷口里至今殘留著一絲濁氣。“秦蒼說玄穹的主力在黑松林。”他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若我是玄穹,此刻定會在黑松林設下天羅地網。”
雅玲將真的星軌圖收入仙鏡,鏡面映出三人沾滿泥污的臉。“那我們就給他們演場好戲。”她的指尖在鏡面上劃出符咒,“秦蒼不是要殺我們嗎?那就讓他‘殺’得再真些。”
黑松林的霧氣比鎖龍潭更濃,每片葉子上都掛著濁氣凝成的露珠。秦蒼跪在玄穹的親信面前,將那卷偽造的星軌圖高高舉起。親信是個獨眼的老魔,手里把玩著串用仙骨磨成的念珠,每顆珠子上都刻著個“死”字。
“人呢?”老魔的獨眼里射出綠光,掃過秦蒼染血的鎧甲。
“已被屬下斬殺。”秦蒼的聲音刻意壓低,帶著剛經歷惡戰的沙啞,“只是他們臨死前毀了大半星軌圖,只搶下這殘片。”
老魔接過星軌圖,突然冷笑一聲,念珠猛地勒住秦蒼的脖子“你當我瞎嗎?這紙上的靈氣波動是假的!”
秦蒼的臉瞬間漲紅,指甲深深摳進掌心——肖飛說過,若對方識破,就用靈玉碎片自毀。就在他即將捏碎靈玉的剎那,老魔突然松開手,念珠在他掌心轉了個圈“但玄穹大人說了,只要你肯帶路去歸墟,這點小把戲可以不計較。”
秦蒼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原來玄穹早就知道星軌圖是假的。老魔拍了拍他的肩膀,獨眼湊近他的耳邊“你妻兒在結界里乖得很,剛才還在念叨你什麼時候回去呢。”他從懷里掏出個水囊,扔給秦蒼,“這是用他們的精血煉的‘牽心水’,你若敢耍花樣,他們會比你先死。”
水囊里的液體泛著詭異的紅光,秦蒼的手一抖,水囊掉在地上,紅光滲入泥土,竟讓周圍的雜草瞬間枯死。老魔發出桀桀怪笑“卯時已到,該去會會你的‘朋友’了。”
此時的黑松林深處,月飛正將淬過靈魔血的匕首插進樹干,匕首周圍的濁氣像被燙到般紛紛退散。雅玲用仙鏡在地面照出個巨大的陣法,陣眼處嵌著那塊從趙獵戶尸體上找到的鎮靈甲碎片。肖飛蹲在陣旁,用樹枝在地上畫著秦蒼可能出現的路線,每一步都標注著應對之策。
“他來了。”雅玲的同心結突然劇烈震顫,鏡面上映出秦蒼的身影,他身後跟著十幾個黑袍人,最中間的老魔獨眼如燈。
肖飛將最後一片靈玉埋進土里,拍了拍手“記住,等秦蒼踏進陣眼,雅玲用鏡光罩住他,我啟動淨化陣,月飛你負責解決那個老魔。”他看了眼天邊的魚肚白,“日出時分,靈玉的淨化力最強,也是濁氣最虛弱的時候。”
秦蒼的腳步越來越近,他能看見雅玲故意露出的衣角,就在前方那棵老松樹下。老魔的手按在他的後心,濁氣像冰冷的蛇鑽進他的經脈“去,引他們出來。”
秦蒼深吸一口氣,拔出腰間的長劍——那是肖飛給他的信號,意為“計劃不變”。他朝著老松樹大喊“月飛!你們的死期到了!”
話音未落,老松樹下突然飛出三道劍光,雅玲的仙鏡射出白光,瞬間將秦蒼籠罩其中。淨化陣同時啟動,靈玉的綠光從四面八方涌來,黑袍人的濁氣在綠光中發出滋滋的聲響。月飛的長劍直刺老魔獨眼,卻在中途突然轉向,挑飛了秦蒼頭頂的兜鍪。
“你!”秦蒼的瞳孔驟縮,兜鍪落地的瞬間,他看見雅玲鏡中映出的景象——結界里的妻兒根本不是真人,而是用濁氣捏成的傀儡。
老魔發出狂笑“蠢貨!你以為玄穹大人會留著你的累贅?他們早就被煉成濁氣丹了!”他的念珠突然爆開,化作無數骨針射向秦蒼,“不過你也快了!”
秦蒼的身體被骨針穿透,卻在倒下的瞬間抓住了老魔的腳踝。他從懷里掏出那半塊靈玉,狠狠按在老魔的濁氣核心處“我就是化作厲鬼,也不會讓你們得逞!”
淨化陣的綠光突然暴漲,老魔在綠光中慘叫著化為飛灰。秦蒼望著鏡中妻兒的傀儡消散,嘴角竟露出絲解脫的笑“肖飛仙友……替我告訴玉帝……天牢的兄弟們……都是被逼的……”
朝陽終于穿透雲層,照在黑松林的陣眼上。雅玲收起仙鏡,鏡面上還殘留著秦蒼最後的笑容。月飛將那半塊刻著“天獄”的令牌放在秦蒼胸口,令牌在陽光下漸漸變得透明,露出里面藏著的一張小紙條——是他兒子畫的全家福,畫里的秦蒼沒有穿鎧甲,只是個抱著孩子的普通父親。
肖飛望著歸墟的方向,那里的濁氣比昨日更濃了。“玄穹知道我們拿到真的星軌圖了。”他撿起那卷偽造的星軌圖,在朝陽中點燃,“下一站,該去會會他了。”
灰燼被風吹向遠方,落在黑松林的每一寸土地上。那些被濁氣污染的草木,竟在灰燼中抽出了嫩綠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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