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起微末
五界交流會的余溫還未散盡,魔界議事廳的石桌上,那盞由四海珍珠打磨的燈還亮著,映得老魔將花白的胡須泛著銀光。玉帝剛帶著天庭使者踏上祥雲,妖王的木椅還留著草木的清香,冥界老翁用來裝忘川水的瓦罐尚未收走——肖飛指尖的靈玉突然震顫,一道刺目的紅光從玉心炸開,在空氣中勾勒出人間疫區的輪廓。
“是急報符。”月飛的劍已半出鞘,劍柄的龍紋在燈光下流轉,“人間出事了。”
紅光散去,半張燒焦的信紙懸在半空,字跡被煙火燻得模糊,只辨認得出“疫病”“沉睡”“速救”幾個字。雅玲的靈珠突然發燙,她抬手按住心口,珠子透過衣袖透出淡藍的光“好濃的死氣……不,是更奇怪的力量。”
三人沖出議事廳時,魔界的血色月亮正懸在半空。肖飛以靈力化翼,月飛踏著劍影緊隨其後,雅玲的裙擺掃過魔界的黑土,帶起一串瑩藍的光點——那是靈珠感應到危機時散出的護罩。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五界的結界在下方流轉,人間的燈火本如星河,此刻卻有大片區域陷入死寂,像被墨汁浸染的宣紙。
疫區在人間的青州城。往日車水馬龍的街道空無一人,店鋪的幌子垂落著,街角的面攤還擺著半碗冷掉的湯面,筷子斜斜插在碗里。肖飛落在一戶人家的院牆上,看到屋內的婦人歪在織布機旁,雙手還保持著拋梭的姿勢,眼楮閉著,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全城都是這樣。”月飛的聲音壓得很低,她剛檢查過相鄰的幾戶,“無論老少,說睡就睡,脈搏越來越慢。”
雅玲走進屋內,指尖輕觸婦人的眉心。靈珠瞬間爆發出強光,將婦人的夢境投射在牆上混沌的灰霧里,無數黑色藤蔓正從地底鑽出,纏繞著婦人的夢境虛影,藤蔓的尖刺深深扎進虛影的四肢,每扎一下,現實中婦人的眉頭就抽搐一下。
“這些藤蔓……”雅玲的聲音發顫,靈珠的光芒中浮現出藤蔓的紋路,與她在虛無之境見過的邪氣殘留如出一轍,“是時空壁壘修復時沒清理干淨的虛無之力,它們寄生在人的夢里了。”
肖飛湊近牆面,看到藤蔓的根部連接著一團蠕動的黑霧,黑霧里隱約有無數細小的臉在哭嚎。“虛無之力以恐懼為食。”他想起在迷霧森林的經歷,“患者越是害怕,藤蔓長得越粗壯。”
正說著,隔壁突然傳來孩童的啼哭聲,卻只響了半聲就戛然而止。三人沖過去,只見一個約莫五歲的孩童倒在搖籃里,小臉憋得通紅,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雅玲急忙將靈珠貼在孩童額頭,這次的夢境投影格外清晰孩童的夢里是片漆黑的森林,他正被一條水桶粗的藤蔓追著跑,藤蔓頂端長著朵血紅色的花,花瓣張開,露出滿是尖牙的蕊。
“這孩子的恐懼最強,藤蔓也最活躍。”月飛握緊劍柄,劍身在陽光下泛出冷光,“必須盡快找到解決辦法,再拖下去,他們的魂魄會被藤蔓拖進虛無。”
肖飛望著夢境中那朵不斷開合的紅花,突然想起在守界之靈處听過的話“虛實相生,夢境與現實本就相連。”他轉向雅玲,“你能穩住他們的魂魄嗎?我想試試入夢。”
雅玲的靈珠劇烈跳動“入夢太危險,虛無之力會趁機侵蝕你的意識。”
“總不能看著他們困死在夢里。”肖飛指尖在靈玉上劃過,玉面浮現出繁復的符文,“我以靈玉為錨,你在現實中接應,月飛負責守住肉身,一旦有異狀就立刻拉我出來。”
月飛點頭,劍尖在地面畫出護陣,金色的光芒將三人與孩童的搖籃圈在中央“陣眼與你的靈玉相連,我劍動則陣起,絕不會讓你困在里面。”
雅玲深吸一口氣,靈珠浮到孩童頭頂,散出柔和的光“我會用靈力安撫所有患者的情緒,盡量削弱藤蔓的力量。記住,在夢里看到的恐懼都是幻象,別被它纏住。”
肖飛閉上眼,將意識沉入靈玉。指尖的涼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陰冷,仿佛瞬間掉進了冰水里。再睜眼時,他已站在那片漆黑的森林里,腳下的泥土黏膩如血,空氣中飄著甜膩的腐味。不遠處,孩童的哭聲正從藤蔓深處傳來。
“小朋友,別怕,我來幫你。”肖飛朝著哭聲走去,每走一步,腳下就冒出細小的黑藤,試圖纏住他的腳踝。他運轉靈力,靈玉在掌心發光,黑藤一觸到光就瞬間枯萎。
突然,前方的藤蔓劇烈晃動,那條水桶粗的主藤從樹後鑽出,頂端的紅花猛地張開,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又來一個送死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嘶吼,震得肖飛耳膜生疼。
“你是誰?”肖飛握緊靈玉,光芒在他周身形成護盾。
“我是他們自己選的歸宿。”紅花湊近,花瓣上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臉,“他們害怕戰爭,害怕離別,害怕死亡,不如永遠睡下去,什麼都不用面對。”
“害怕不是逃避的理由。”肖飛想起在忘川河畔見過的那些魂魄,他們帶著執念徘徊,卻在放下的那一刻比誰都坦然,“痛苦也好,思念也罷,都是活著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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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花發出尖銳的笑,藤蔓突然暴漲,如毒蛇般纏向肖飛“那你就留下來陪他們吧!”
肖飛側身避開,靈玉的光芒化作利劍,斬斷迎面而來的藤蔓。斷裂處噴出黑色的汁液,落在地上冒出白煙。他趁機沖向孩童的哭聲來源,卻見那孩子被裹在藤蔓織成的繭里,只露出一雙驚恐的眼楮。
“抓住他!”紅花嘶吼著,無數藤蔓從四面八方涌來,將肖飛圍在中央。他的靈力在快速消耗,靈玉的光芒越來越暗——現實中的護陣正在震動,月飛的劍已微微抬起。
“不能退。”肖飛咬著牙,靈玉突然爆發出強光,映出藤蔓根部的黑影。那黑影與他在虛無之境見過的邪氣一模一樣,正源源不斷地注入藤蔓。“原來你的根基在這里!”
他拼盡最後一絲靈力,將靈玉擲向黑影。玉碎的瞬間,強光如潮水般漫過整片森林,藤蔓發出淒厲的慘叫,開始寸寸斷裂。孩童身上的繭裂開,肖飛一把將他抱在懷里,耳邊傳來雅玲的聲音“快回來!”
意識被一股力量猛地拉扯,肖飛踉蹌著睜開眼,發現自己仍站在孩童的搖籃邊,靈玉已碎成兩半,月飛的劍正懸在他頭頂,劍穗還在微微顫動。孩童的睫毛顫了顫,發出細碎的囈語,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
“有用!”雅玲驚喜地喊道,靈珠映出的夢境里,黑色藤蔓正在枯萎,“但只靠入夢太耗靈力,你看。”她指向窗外,街道上那些沉睡的人們,夢境中的藤蔓雖有退縮,卻並未完全消失,“必須找到所有藤蔓的源頭,一次性清除。”
月飛撿起地上的碎玉,指尖劃過玉面的裂痕“這些藤蔓扎根在恐懼里,而恐懼的源頭往往是同一個。”她望向孩童,“這孩子的夢里藤蔓最粗,或許他知道什麼。”
孩童醒來時,第一反應是撲進聞聲趕來的母親懷里。婦人剛從沉睡中甦醒,抱著孩子的手還在發抖。“娘,有好多黑蟲子……”孩子的聲音帶著哭腔,“它們從城西的破廟里爬出來的,我昨天去那里撿彈珠,看到牆上畫著好嚇人的符。”
城西破廟?肖飛三人對視一眼,立刻朝著城西趕去。破廟早已荒廢,斷壁殘垣上爬滿了青苔,正中央的神龕被人鑿開,取而代之的是一塊黑色的木板,上面用朱砂畫著扭曲的符咒,符咒周圍的地面裂開無數細縫,黑色的霧氣正從縫里往外冒。
“就是這里。”雅玲的靈珠發出警告的光芒,“符咒在引導虛無之力,將恐懼轉化為藤蔓的養分。”
月飛拔劍出鞘,劍氣斬斷飄來的黑霧“這符咒很眼熟,像是……”
“是當年血獄王用過的邪術。”肖飛蹲下身,指尖拂過符咒邊緣,“有人在利用時空壁壘的殘留邪氣,復刻當年的手段。”他想起在妖界見過的血獄王邪紋,與這符咒的走勢如出一轍,只是威力弱了許多,“應該是個半吊子,只學了皮毛。”
雅玲的靈珠突然飛向神龕,貼在黑色木板上。珠子的藍光與符咒的紅光踫撞,木板開始冒煙“必須毀掉它,但直接打碎會讓邪氣四散,反而更危險。”
“我知道該怎麼做。”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廟外傳來,眾人回頭,只見一位背著藥箱的老醫者站在門口,須發皆白,手里握著一株開著金色花朵的植物,“這是魔界的醒神花,能中和邪氣,只是需要冥界的忘川水做藥引。”
“您怎麼會有魔界的花?”月飛警惕地問。
老醫者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前幾日五界交流會,我去魔界討的,想著或許能派上用場。”他晃了晃手里的花,“忘川水我也有,是冥界使者送的,說能安神定魂。”
肖飛恍然,想起交流會上,這位老醫者曾執著地向老魔將請教魔界草藥的用法,還拉著冥界的判官問了半天忘川水的特性。“原來您早有準備。”
“醫者眼里只有病患,不分五界。”老醫者將醒神花搗成汁,與忘川水混合,遞給雅玲,“姑娘的靈珠能引導藥力,麻煩你了。”
雅玲接過藥碗,將靈珠浸入藥液。珠子瞬間變得通體碧綠,她抬手將珠子拋向黑色木板。綠光落在符咒上,紅光如冰雪般消融,黑色霧氣發出滋滋的聲響,漸漸縮回到地縫里。木板上的符咒褪去顏色,露出底下神龕的原貌。
“好了。”老醫者收起藥箱,望著街上陸續甦醒的人們,“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他身後跟著幾個年輕的醫者,正抬著藥箱挨家挨戶地送藥,“這藥能驅散殘留的邪氣,讓他們徹底醒過來。”
夕陽西下時,青州城的街道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孩童們又在巷口追逐打鬧,婦人倚著門框擇菜,老醫者坐在藥鋪前,教幾個小徒弟辨認魔界的金花。肖飛望著這一幕,突然想起雅玲曾說過的話“連接五界的,從來不是力量,是情感。”
月飛的劍歸鞘,劍穗輕掃過地面的碎玉“看來五界的麻煩,還得靠五界一起解決。”
雅玲的靈珠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光,她望著遠處正在栽種樹苗的人們——那些樹苗是用魔界的種子、冥界的水土和人間的晨露培育的,據說能驅散邪氣。“你看,”她輕聲說,“它們已經開始相互滋養了。”
樹苗的枝葉在晚風中輕輕搖曳,葉片上閃爍著微光,像無數雙眼楮,安靜地注視著這個正在慢慢變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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