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紐之核
雅玲的指尖剛觸到那道泛著虹光的裂隙,整個人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了進去。失重感只持續了半秒,腳下便傳來冰涼堅硬的觸感,像是踩在磨平了稜角的黑曜石上。她猛地睜開眼,呼吸驟然停滯——眼前的景象,顛覆了她十七年來對"世界"二字的所有認知。
無數個世界的虛影在周圍緩緩旋轉,像被頑童打翻的琉璃盞,碎片在混沌中保持著詭異的懸浮。最近的那片虛影里,墨色的雨正從地面往天空倒流,穿簑衣的農人背著竹簍倒著行走,每一步都從泥濘里拔出干淨的草鞋。稍遠些的地方,有團被金色光暈包裹的陸地,雅玲看見騎在巨鳥背上的騎士靜止在半空,連飄動的披風都凝著不動,可頭盔下的眼楮卻在飛快眨動,仿佛時間被掰成了兩半。
"別踫那些光帶。"身後傳來沈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雅玲回頭,看見他正用劍鞘撥開一縷飄到面前的淡紫色霧氣。那霧氣觸到劍鞘的瞬間,竟像活物般蜷縮起來,化作幾粒閃爍的光點消散了。
他們身後,跟著氣喘吁吁的阿金。這個總愛把"我可是見過大世面"掛在嘴邊的貨郎,此刻臉色慘白,背上的貨箱歪斜著,露出里面滾出來的半塊麥餅——那麥餅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霉、腐爛,最後變成一撮黑灰。"這地方邪門得很。"阿金抹了把額頭的汗,"我剛才看見那邊有片虛影,里面的人長得跟蟲子似的,卻在用腳寫字,寫出來的字還會自己飛"
雅玲下意識摸了摸胸口。那里藏著她從小佩戴的靈珠,是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遺物,據說是用深海鮫人的眼淚煉化的。此刻,這枚平日里只散發著微弱暖意的珠子,正像揣了團火,燙得她皮膚發疼。她剛想開口說什麼,靈珠突然迸發出刺眼的白光,嚇得阿金往後跳了一大步。
光芒中,無數條縴細的光絲從靈珠里游弋而出,像初春解凍的溪流,在他們周圍織成一張半透明的網。那些原本不斷靠近的世界虛影,在觸到光網的瞬間紛紛後退,仿佛遇到了克星。雅玲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腦海里突然多了些奇怪的念頭——她能"看見"左側那片漂浮的沙漠虛影里,沙子會在午夜變成滾燙的鐵水;能"听見"右前方那團星雲般的虛影中,藏著會吞噬聲音的藤蔓。
"它在說話。"雅玲喃喃道,指尖跟著光絲的軌跡移動,"靈珠它在告訴我們該往哪走。"
沈硯皺眉看著她胸前的光芒"你能听懂?"
"不是听懂,是感覺。"雅玲指向遠處一片被柔和白光包裹的區域。那片區域在無數光怪陸離的虛影中顯得格外安靜,沒有顛倒的晝夜,沒有詭異的生物,只有一團穩定的、像初生太陽般的光暈。"它說,界域之心就在那里。"
阿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突然"啊"了一聲"那不是剛才我們進來的方向嗎?我還以為是片普通的霧"
沈硯的目光落在那片光暈周圍。雅玲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光暈外圍纏繞著幾圈暗灰色的氣流,那些氣流像毒蛇般游動,時不時撞上光暈,激起一圈圈漣漪。而在暗灰色氣流之外,三個世界虛影正以極快的速度旋轉著,彼此的引力場相互拉扯,形成一道扭曲的漩渦——剛才他們若不是被靈珠的光網擋住,恐怕已經被卷進去了。
"走。"沈硯握緊了腰間的劍柄,"跟著靈珠的指引,別偏離光網範圍。"
他們小心翼翼地邁出第一步。腳下的黑曜石地面不知何時變成了流動的銀沙,每一步踩下去,都會留下發光的腳印,幾秒鐘後又緩緩消失。雅玲走在最前面,靈珠的光絲像指南針般指引著方向,那些光絲時而繃緊,時而松弛——她漸漸明白,繃緊的時候,意味著前方有危險的法則波動;松弛的時候,便是安全的路徑。
路過一片泛著綠光的虛影時,阿金不小心踢到了塊石子。那石子越過光網,飛進了虛影里。下一秒,詭異的事情發生了石子在半空中突然分裂成無數個,有的變大如磨盤,有的縮小成米粒,最後竟有幾粒飛了回來,擦著阿金的耳朵落在地上——那些石子變成了帶著倒刺的毒蟲,在銀沙上飛快地爬行。
"小心!"沈硯揮劍斬斷了爬過來的毒蟲,劍身撞上毒蟲的瞬間,發出金屬相擊的脆響。"這里的法則會扭曲物理,別隨意觸踫任何東西。"
雅玲的心提了起來。她低頭看向靈珠,光絲正劇烈地抖動著,在她眼前勾勒出一條蜿蜒的路徑,繞過那些暗灰色的氣流。她注意到,越是靠近那片穩定的白光區域,周圍的世界虛影就越是瘋狂——有片虛影里的城市正在融化,鋼鐵建築像糖漿般流淌;有片虛影里的河流是凝固的,游魚被凍在透明的水塊里,卻還在擺尾;最可怕的是左前方那片沒有任何色彩的虛影,雅玲看見幾個模糊的人影在里面行走,每走一步,身體就會變得透明一些,最後徹底消失在混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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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阿金指著前方,聲音發顫。
雅玲抬頭,看見他們前方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裂縫里翻滾著黑色的風暴。風暴中,隱約能看見無數扭曲的人影在掙扎,那些人影有的長著翅膀,有的拖著魚尾,卻都在風暴里被撕扯、融合,最後變成一團團沒有形狀的肉塊。靈珠的光網在靠近裂縫時明顯變薄了,光絲的光芒也黯淡了許多。
"法則亂流。"沈硯的臉色凝重,"不同世界的法則相互踫撞,就會產生這種亂流,被卷進去的東西,會被徹底撕碎重組。"他看向雅玲,"靈珠能避開它嗎?"
雅玲閉上眼楮,集中精神感受靈珠的指引。胸口的灼熱感越來越強,光絲在她腦海里畫出一道弧線,從裂縫上方繞過去。可那弧線的頂端,正貼著一片不斷閃爍的虛影——那片虛影里沒有天地,只有上下顛倒的棋盤,無數棋子般的小人在上面行走,每一步都踩著同伴的尸體,而那些尸體很快又會站起來,變成新的棋子。
"只能從那里過。"雅玲睜開眼,聲音有些發啞,"靈珠說,那片虛影的法則雖然殘酷,但很穩定,只要不踩到棋盤上的格子,就不會被影響。"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沒有別的選擇。沈硯率先邁步,踩著光絲指引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踏上那片虛影的邊緣。雅玲看見他腳下的空氣微微扭曲,像踩在水面上。阿金咽了口唾沫,緊緊跟著沈硯的腳印,嘴里念叨著"菩薩保佑,佛祖保佑,各路神仙都保佑"
雅玲走在最後,靈珠的光芒在她身後拖出長長的光尾。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腳下的每一寸空間——哪些地方是安全的,哪些地方隱藏著會讓人瞬間衰老的法則,哪些地方會把人的影子變成獨立的怪物。當她經過棋盤中央時,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那些棋子小人正舉著石斧互相砍殺,被砍掉的頭顱滾落在地,很快又長出新的身體,繼續廝殺。有個戴著王冠的棋子小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突然停下動作,抬起頭,用沒有瞳孔的眼楮"盯"著她的方向。
雅玲的心猛地一跳,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穿過法則亂流上方的裂縫時,狂風卷著刺骨的寒意襲來,光網劇烈地晃動著,有幾根光絲被風撕碎了。阿金背上的貨箱被風掀起,里面的東西撒了出來——一個銅制的羅盤在空中轉了幾圈,突然開始瘋狂地旋轉,指針斷裂成無數截,每一截都指向不同的方向;半袋鹽變成了閃爍的晶體,接觸到風的瞬間化作白色的火焰。
"抓緊!"沈硯伸手抓住差點被風吹走的阿金,自己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吸力拽得一個趔趄。雅玲看見他的衣袖被卷入一片路過的虛影,那截布料在瞬間變得又干又脆,像被曬了百年的枯木,輕輕一踫就碎成了粉末。
終于,他們跌跌撞撞地穿過了裂縫,落在一片柔軟的"地面"上。這里不再是冰冷的黑曜石或流動的銀沙,而是像踩在厚厚的雲層上,腳下傳來溫暖的觸感。雅玲回頭,看見那道黑色的風暴已經被遠遠甩在身後,周圍的世界虛影也變得稀疏了。
最前方,那片穩定的白光區域越來越清晰。他們能看見光暈里有座懸浮的島嶼,島上長著從未見過的奇花異草,一條銀色的河流從島嶼中央流過,河水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最引人注目的是島嶼中央的那棵樹,樹干是半透明的水晶質地,枝葉間纏繞著金色的光帶,光帶的盡頭,凝結著一顆拳頭大小的晶石——那晶石散發著柔和而穩定的光芒,與周圍所有瘋狂旋轉的虛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就是界域之心?"阿金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興奮。
雅玲卻皺起了眉頭。她胸口的靈珠突然安靜下來,不再發熱,也不再釋放光絲,只是散發著淡淡的白光。而那片看似平靜的光暈外圍,她隱約看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不是暗灰色的氣流,而是更細微、更隱蔽的影子,像附著在美玉上的霉斑。
沈硯也發現了異常。他蹲下身,用手指輕輕觸踫地面的雲層。指尖剛踫到,那片雲層就像被燙到般縮了回去,露出下面一閃而過的黑色紋路——那些紋路扭曲纏繞,組成了一個雅玲從未見過的符號。
"不對勁。"沈硯站起身,聲音低沉,"界域之心是維系所有世界平衡的核心,不該有這種被侵蝕的痕跡。"
雅玲的心沉了下去。她再次看向那片光暈,這次看得更清楚了島嶼上的奇花異草雖然美麗,卻沒有任何昆蟲或鳥類靠近;那條銀色的河流看似清澈,卻沒有游動的魚蝦;就連那棵水晶樹,枝葉間的光帶也在以幾乎難以察覺的速度變得黯淡。
就在這時,靈珠突然又亮了起來。這次不再是柔和的白光,而是刺眼的紅光,像在發出警告。雅玲的腦海里涌入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她看見無數細小的黑影從那些世界虛影中鑽出來,像潮水般涌向那片光暈,它們穿過暗灰色的氣流,避開法則亂流,悄無聲息地附著在光暈的邊緣,像藤蔓般一點點往里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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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在吞噬界域之心的力量。"雅玲失聲喊道,"這些世界虛影不,是虛影里的法則,正在被某種東西引導著,侵蝕這里的穩定。"
沈硯臉色一變"難怪那些法則會變得如此混亂,有人在人為破壞界域之心!"
阿金突然指著水晶樹"看那里!"
他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水晶樹的樹干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裂縫。裂縫里滲出黑色的液體,所過之處,水晶般的樹干變得渾濁、開裂。而在裂縫的源頭,纏繞著一條最粗壯的金色光帶——那光帶已經被黑色液體浸染了大半,正在慢慢斷裂。
"必須阻止它。"沈硯握緊了劍,"如果界域之心被徹底侵蝕,所有世界的法則都會崩塌,到時候"
他沒說下去,但雅玲已經明白了。她想起那些倒流的雨、靜止的騎士、融化的城市,想起那個被法則亂流撕碎的人影。如果這里的穩定消失,所有世界都會變成那樣,甚至更糟。
靈珠的紅光越來越亮,在他們面前鋪成一條直通島嶼的光橋。雅玲深吸一口氣,率先踏上光橋。腳下的光帶傳來溫暖的觸感,她能感覺到靈珠在與界域之心共鳴,那些侵蝕光暈的黑影在光橋附近紛紛退散。
沈硯和阿金緊隨其後。阿金不知何時從貨箱里翻出了一把銅制的匕首,緊緊握在手里,平日里的嬉皮笑臉換成了少見的嚴肅。
靠近島嶼時,雅玲終于看清了那些黑影的真面目——它們是無數細小的法則碎片,有的是半片倒流的雨,有的是一截凝固的時間,有的是一縷會吞噬聲音的霧氣,被某種力量凝聚在一起,變成了啃食穩定法則的蛀蟲。
水晶樹下,站著一個人影。
那人穿著灰色的長袍,兜帽遮住了臉,只能看見露出的下巴上,爬滿了與水晶樹裂縫里相同的黑色紋路。他正伸出手,觸踫著那條即將斷裂的金色光帶。隨著他的觸踫,更多的黑色液體從裂縫里涌出。
"你們不該來這里。"那人開口,聲音像是由無數人同時說話組成的,重疊又混亂。
沈硯拔劍出鞘,劍身劃過空氣,帶起一道凌厲的風聲"是你在破壞界域之心?"
那人緩緩抬起頭,兜帽滑落,露出一張被黑色紋路覆蓋的臉。雅玲驚訝地發現,他的眼楮里沒有瞳孔,只有無數旋轉的世界虛影,像把整個樞紐都裝進了眼眶里。"破壞?不,我在創造新的秩序。"他笑了起來,聲音里帶著瘋狂,"這些法則太混亂了,需要被統一,被重塑。"
他抬起手,周圍的黑影突然變得狂暴起來,像黑色的潮水般涌向雅玲他們。沈硯揮劍砍去,劍氣斬斷了不少黑影,可那些碎片落地後又很快重組,變得更多。阿金用匕首刺向靠近的黑影,卻被一股突然出現的重力拽得跪倒在地,匕首脫手飛出,在空中變成了一只黑色的鳥,尖叫著沖向天空。
雅玲胸前的靈珠爆發出最強的光芒,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罩,將他們護在里面。黑影撞在光罩上,發出滋滋的響聲,像被火焰灼燒的冰塊般融化。可雅玲能感覺到,靈珠的力量正在快速消耗,光罩的光芒在一點點變暗。
"沒用的。"灰袍人搖了搖頭,"你的靈珠確實能淨化法則碎片,但它的力量來自界域之心,現在界域之心正在被侵蝕,它撐不了多久。"
他再次伸手觸踫金色光帶。這一次,光帶發出一聲脆響,斷裂了一小截。隨著斷裂,島嶼劇烈地搖晃起來,雅玲看見遠處的幾片世界虛影突然加速旋轉,其中一片甚至開始崩潰,化作無數光點消散。
"住手!"雅玲喊道,她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靈珠不僅能淨化,還能融合。"
她閉上眼楮,集中所有精神,感受著靈珠與界域之心的聯系。胸口的灼熱感達到了頂峰,靈珠突然從她胸前飛出,懸浮在半空中,化作一道耀眼的光柱,直沖水晶樹的裂縫。
灰袍人臉色大變"你要干什麼?!"
光柱鑽進裂縫,與黑色液體踫撞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雅玲看見靈珠的光芒與界域之心的光芒交織在一起,那些黑色液體在光芒中痛苦地扭動、消散。水晶樹的裂縫開始愈合,斷裂的金色光帶重新連接起來,散發出比之前更明亮的光芒。
"不——!"灰袍人發出一聲尖叫,身上的黑色紋路開始消退,露出一張年輕而扭曲的臉,"我研究了三十年,才找到控制法則的方法,我要創造一個完美的世界,沒有混亂,沒有差異"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身體在光芒中漸漸變得透明,最後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被界域之心的光芒吸收了。那些圍繞著島嶼的黑影也隨之消散,像從未出現過。
靈珠的光芒漸漸黯淡,落回雅玲手中,變回了那枚溫潤的珠子,只是表面多了一道細微的金色紋路,像與界域之心連在了一起。
周圍的世界突然安靜下來。那些旋轉的世界虛影不再瘋狂,開始按照某種規律緩緩轉動,倒流的雨停了,靜止的騎士開始移動,融化的城市重新凝聚成型。雅玲甚至能听見遠處傳來的鳥鳴,清脆而悅耳。
界域之心的光芒變得更加柔和,水晶樹的枝葉間,金色的光帶流淌得更加順暢。阿金驚訝地指著天空,那些原本破碎的虛影正在重新組合,像被巧手匠人修復的琉璃盞,在混沌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相互連接的星圖。
"結束了?"阿金喃喃道,聲音里帶著不敢相信。
沈硯收起劍,看著雅玲手中的靈珠"應該是。"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釋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敬佩。
雅玲低頭看著靈珠,指尖輕輕撫摸著那道新出現的紋路。她能感覺到,自己與這個樞紐、與所有的世界都建立了某種聯系。她知道,這里的穩定不是永恆的,也許有一天還會出現新的危機,但至少現在,那些旋轉的世界是安全的。
遠處,有片虛影里的農人放下了竹簍,抬頭看向天空,臉上露出了微笑。另一片虛影里,靜止的騎士催動巨鳥,朝著太陽的方向飛去。雅玲仿佛能听見那些世界里傳來的聲音,有歡笑,有歌聲,有風吹過麥田的沙沙聲。
"我們該怎麼回去?"阿金突然問道,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貨箱,"我那些貨物"
雅玲笑了笑,舉起靈珠。靈珠發出柔和的光芒,在他們身後打開了一道熟悉的裂隙,裂隙那頭,是他們來時的那片森林,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溫暖而真實。
"走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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