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湖底的平衡碑
雲舟破開冀州上空的薄霧時,蓮花湖正籠在一片蒙蒙雨霧里。甦清辭扶著船舷望去,湖面的粉白蓮花被雨珠打得微微低垂,三日前雅玲古鏡映出的祠堂就坐落在湖岸東側,青瓦飛檐在水汽中若隱若現,比鏡中所見更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比預想的早了半日。”沈硯之收劍入鞘,玄色衣袍上的雲紋被雨霧洇得發深,“裂隙雖合,但天地間的平衡尚未穩固,平衡獸的蹤跡……”
“總會找到的。”甦清辭指尖拂過腰間的雅玲古鏡,鏡面微涼,映出湖底隱約流動的微光。三千年前景帝與平衡獸定下的契約隨獸身消亡而斷裂,這才導致光暗失衡、裂隙滋生,如今要徹底穩固天地秩序,必須重續這份契約——可誰也不知道,消失了三千年的平衡獸,究竟是以何種形態存在。
雲舟緩緩落在祠堂前的空地上,濺起一圈混著蓮香的水花。太白仙君拄著拂塵率先踏下雲舟,目光掃過祠堂匾額上“護世仙官”四個金字,忽然輕“咦”了一聲“這祠堂的地基,竟是以鎮魂石所築。”
眾人聞言皆是一怔。鎮魂石乃天界至寶,能穩固神魂、鎮壓邪祟,尋常人間祠堂怎會用這般珍貴的材料?肖飛靈快步上前,指尖靈玉驟然發燙,她低頭看著玉中流轉的紅光,驚道“這下面有契約之力!很微弱,但……和古籍記載的平衡獸契約一模一樣!”
雷炎仙君抬手召來一道微雷,紫電落在祠堂門前的青石板上,竟順著石縫鑽入地下,引得整片地面輕輕震顫。青嵐仙子取下鬢邊的琉璃燈,暖黃的燈輝漫過地面,在祠堂中央的位置聚成一團光暈“地下有空洞,且有骨骼的輪廓。”
沈硯之拔劍出鞘,玄鐵劍刃插入地面三寸,挑開一塊松動的石板。石板下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泛著瑩白光澤的骨質斷面,上面還殘留著淡金色的契約紋路,與肖飛靈玉中的紅光遙遙呼應。
“是平衡獸的骨骼。”太白仙君拂塵輕掃,更多石板自動移開,露出深埋地下的完整骨架——那是一頭形似麒麟卻生有雙翼的巨獸遺骸,骨骼通體瑩白,每一寸骨頭上都刻滿了繁復的契約符文,只是大多已經黯淡,仿佛風中殘燭。
肖飛靈將發燙的靈玉按在骨骼的顱骨上,玉中紅光驟然暴漲,順著符文流遍整個骨架“它還在!這些骨骼里封存著平衡獸最後的靈識,是契約之力將它護住了三千年!”
話音未落,雅玲古鏡突然從甦清辭腰間飛出,懸在骨骼上方。鏡面射出一道柔和的白光,如同清泉般淌過骨架,那些黯淡的符文竟被照亮了幾分。沈硯之握緊長劍,月白色的劍意順著劍峰注入骨骼,與白光交織成網;雷炎仙君抬手引下雷光,紫電沿著符文游走,發出細碎的 啪聲;青嵐仙子的琉璃燈輝則化作暖金色的光帶,纏繞住骨骼的每一寸,像是在溫柔地喚醒沉睡的魂靈。
“還差最後一步。”肖飛靈的額角滲出細汗,靈玉的光芒已近灼眼,“需要五人之力凝成五芒星陣,以自身仙元為引,重續契約。”
甦清辭握住懸在空中的雅玲古鏡,鏡身傳來熟悉的暖意。她看向沈硯之,對方會意點頭,劍意陡然增強;雷炎仙君收斂起暴烈的雷光,讓紫電變得溫和綿長;青嵐仙子將琉璃燈捧在掌心,燈輝愈發璀璨。五人分別站在骨骼的五個方向,仙元順著不同的光芒注入骨架,在地面交織成一個巨大的五芒星陣。
當最後一縷仙元匯入陣眼,整個祠堂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平衡獸的骨骼開始發出嗡鳴,那些被點亮的符文掙脫骨質的束縛,在空中凝成一個巨大的契約圖騰。肖飛靈的靈玉“啪”地碎裂,化作點點紅光融入圖騰,她卻笑了起來,聲音帶著釋然“契約認主了……它知道,我們會守住這份平衡。”
骨骼在五芒星陣的光芒中漸漸變得透明,最後化作漫天光塵,如同一場金色的雨。光塵落入蓮花湖,湖面瞬間掀起層層漣漪,無數蓮花同時綻放,粉白花瓣上竟也浮現出與契約圖騰相同的紋路。
“看湖底!”沈硯之指向湖心。
眾人望去,只見湖底的淤泥翻涌,一塊丈高的石碑緩緩升起,碑體漆黑如墨,上面用瑩白的光紋刻著四個大字——“光暗平衡”。石碑破水而出的剎那,天地間仿佛有一聲悠長的嘆息,雨霧散去,陽光穿透雲層落在湖面,將石碑的影子拉得很長,與祠堂的飛檐交疊在一起。
太白仙君望著石碑,拂塵上的銀絲輕輕晃動“三千年了,它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甦清辭低頭看著掌心的雅玲古鏡,鏡中映出石碑的倒影,也映出祠堂里那些護世仙官的牌位。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天界典籍庫翻到的殘卷,上面記載著景帝與平衡獸立約時的場景——那時的蓮花湖還不叫蓮花湖,而是名為“斷塵淵”,淵底封印著足以吞噬三界的暗影。平衡獸以自身神魂為鎖,與景帝定下契約以仙官精血養碑,以人間信仰固魂,只要光暗平衡的信念不滅,暗影便永無出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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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三千年前景帝羽化後,繼位的新帝不信舊約,撤去了護世仙官的供奉,甚至縱容權臣鑿開淵底巨石,妄圖奪取暗影之力。平衡獸為護契約,拼盡最後靈力將斷塵淵化作蓮花湖,自身卻因神魂耗竭而亡,只留下這副被契約符文護住的骨架,與沉入湖底的平衡碑相依為命。
“原來那些護世仙官的牌位,不是擺設。”沈硯之的聲音帶著幾分感慨,他方才在祠堂角落看到幾卷褪色的竹簡,上面記載著歷任仙官守湖的事跡。最短的只留了姓名,最長的那位,竹簡上密密麻麻記著三十年里湖面的潮汐、蓮花的榮枯,最後一句是“今日見幼獸飲湖泉,毛色如雪,似有雙翼”。
青嵐仙子輕撫琉璃燈,燈輝里浮現出更多畫面有仙官跪在湖邊,用自己的仙元修補逐漸黯淡的碑紋;有百姓劃著小船,往湖里拋灑剛摘的蓮花;還有孩童在祠堂前嬉戲,用樹枝在地上畫著模糊的獸形。這些細碎的片段像散落的珍珠,被“守護”二字串成了長鏈。
雷炎仙君忽然哼了一聲,指尖卻不自覺地撫平了石碑上一道細微的裂痕“當年若不是那些短視的凡人……”
“也正是凡人,守住了最後的契約。”太白仙君打斷他,拂塵指向湖岸。不遠處的村落里,炊煙正裊裊升起,幾個農婦提著水桶往湖邊走,路過祠堂時都恭敬地彎腰行禮,其中一人還特意將水桶里的清水灑在祠堂門前的青石板上,動作熟稔得像是做了千百遍。
肖飛靈蹲下身,拾起肖飛靈將發燙的靈玉按在骨骼的顱骨上,玉中紅光驟然暴漲,順著符文流遍整個骨架“它還在!這些骨骼里封存著平衡獸最後的靈識,是契約之力將它護住了三千年!”一片被風吹落的蓮花瓣,花瓣上的契約紋路還在微微發亮。她想起靈玉碎裂前傳來的訊息——平衡獸從未真正消亡,它的靈識早已融入這片湖水、這方土地,融入世代守護這里的人心間。
甦清辭走到湖邊,伸手觸踫湖面。指尖掠過之處,蓮花紛紛向她頷首,湖水深處傳來溫暖的回應,像是久別重逢的友人在輕輕嘆息。雅玲古鏡在她掌心流轉著柔和的光,鏡中不再是冰冷的預兆,而是鮮活的人間春時孩童追蝶,夏時漁人撒網,秋時老者曬糧,冬時雪落梅香。
“原來平衡從不是一道封印,而是一場傳承。”她輕聲說。
沈硯之走到她身邊,劍穗上的玉佩還在微微發燙“裂隙已合,契約重續,該回天界復命了。”
甦清辭卻搖了搖頭,望向湖岸。幾個提著竹籃的孩童正站在祠堂門口,好奇地看著他們,其中一個梳總角的孩子手里還攥著半朵被雨水打落的蓮花。陽光落在孩子臉上,那雙眼眸清澈得像從未被暗影侵擾過的虛空。
“再等等。”她輕聲說,“看這滿湖的蓮花,開得多好。”
風拂過湖面,帶著蓮花的清香。石碑上的“光暗平衡”四字愈發明亮,仿佛在昭示著一個新的開始——那些沉睡的魂靈已然安息,而活著的人,將帶著這份守護,繼續走下去。
遠處的村落里,傳來教書先生朗朗的聲音,教的是新編的蒙學課本“天地分陰陽,萬物有盈虧,守平衡者,方得長久……”聲音順著風飄過來,與湖面的漣漪、祠堂的鐘聲、孩童的笑鬧交織在一起,成了這方天地里最安穩的旋律。
太白仙君捋著胡須,眼底漾起笑意。他知道,不必再擔心這里的平衡會被打破了。因為真正的平衡碑,從不在湖底,而在每一個懂得守護的心間。
沈硯之望著甦清辭的側臉,她正對著那些孩童溫柔地笑,雅玲古鏡的光芒在她周身流轉,與湖面的波光交相輝映。他忽然明白,為何當年景帝要選一位精通鏡術的仙官來守護契約——鏡能照過去未來,更能照見人心。而人心,才是這世間最堅韌的契約。
雷炎仙君收起了周身的雷光,難得地沒有催促。他看著石碑在陽光下泛出的瑩白光芒,又看了看那些在湖邊勞作的凡人,忽然覺得,比起天界那些冰冷的法典,這里的煙火氣,或許更能讓人明白“平衡”二字的真意。
青嵐仙子將琉璃燈重新別回鬢邊,燈輝里映出她柔和的眉眼。她想起剛到這里時,感受到的那絲微弱卻執著的生機,如今那生機已如燎原之火,融入了這片土地的每一個角落。原來溫柔的守護,從來都比強硬的鎮壓更有力量。
肖飛靈把靈玉碎裂後留下的微光小心翼翼地收進錦囊,那光芒里帶著平衡獸最後的囑托不是守護某塊石碑,而是守護這生生不息的平衡本身。她抬頭看向天空,雨霧早已散盡,藍天白雲清澈如洗,像是被湖水洗過一般。
湖面上,蓮花還在靜靜綻放,花瓣上的紋路與石碑上的字遙遙相應。偶爾有魚兒躍出水面,濺起的水珠落在花瓣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是天地在無聲地微笑。
甦清辭最後看了一眼那座平衡碑,它靜靜地立在湖心,不再是冰冷的石頭,而是成了這片土地的一部分,見證著日出日落,守護著歲月靜好。她知道,自己和同伴們只是完成了一場交接,真正的守護,早已在這里延續了三千年,並將繼續延續下去。
“走吧。”她轉身,對著眾人微微一笑,“我們該回去了。”
雲舟再次升起時,沒有掀起水花,只帶起一陣清風,吹得滿湖蓮花輕輕搖曳,像是在無聲地送別。孩童們揮著小手,把手里的蓮花往空中拋去,粉白的花瓣隨著雲舟漸遠,最終落在祠堂的屋檐上,與那些古老的瓦片相映成趣。
雲舟穿過雲層,冀州的景色漸漸縮小,只剩下一片朦朧的綠意。甦清辭回望了一眼,雅玲古鏡里,平衡碑的影子與祠堂、村落、湖泊融在一起,化作一顆溫潤的光點,穩穩地嵌在天地之間。
她知道,光與暗的博弈永遠不會結束,但只要還有人記得“平衡”二字,記得守護的意義,這世間的天平,就永遠不會傾斜。
而蓮花湖底的那塊石碑,不過是無數守護者心中信念的具象。真正的平衡,早已刻進了時光里,刻進了每一個熱愛這片天地的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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