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魂窟的光蝶
一、懺悔之影
萬魂窟的風總帶著鐵銹味，像無數把鈍刀在石窟穹頂反復研磨。雅玲攥著掌心的靈玉，指腹蹭過表面流轉的蓮花光紋，那微光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里，竟顯得有些瑟縮。
"這就是他們說的萬魂窟？"她側耳細听，除了風聲，還有更細碎的聲響——像絲線繃斷前的震顫，又像無數人在齒縫里倒抽冷氣。
靈玉突然發燙，蓮花紋驟然亮起，將她的側臉照得通透。雅玲踉蹌著後退，撞在冰涼的石壁上。石壁上竟浮現出流動的光影，起初是散亂的光斑，漸漸凝成模糊的人形。
那是些身著雲紋仙袍的影子，衣袂翻飛間帶著天界特有的金芒。為首者手持一柄斷刃，斷口處還凝著暗紅的霧靄，他聲音洪亮如鐘，卻掩不住一絲急促"魔域異動已逾三月，再拖下去，三界結界恐將崩塌！"
"可那光暗平衡獸"另一個影子猶豫著，指尖指向光影深處。那里盤踞著一頭奇異的巨獸，左半身是沐浴在晨曦里的雪白皮毛，右半身卻像浸在墨汁里的烏羽，唯有一雙眼楮，是對半分的金與黑。它正用利爪按著一頭渾身淌著黑血的魔物，那魔物在它爪下發出淒厲的尖嘯。
"顧不得許多了！"為首的仙官猛地揮下斷刃，"平衡獸雖護界，卻與魔物糾纏過深，一並封印方能永絕後患！"
光影里突然騰起刺目的白光，雅玲下意識地閉上眼。再睜眼時，石壁上的影子已開始扭曲，平衡獸發出一聲不似悲鳴也不似怒吼的嘶鳴，那聲音像冰錐刺入骨髓。它的身軀在白光中漸漸透明，唯有那雙金黑分半的眼楮，死死盯著那些仙官，像是要將他們的面容刻進魂魄里。
"他們封印錯了？"雅玲喃喃自語。掌心的靈玉燙得驚人，蓮花紋竟滲出細密的血珠，與她的指血相融。
光影漸漸淡去，石壁恢復了冰冷的灰暗。但那細碎的聲響卻更清晰了，這次雅玲听真切了——是哭泣，無數細碎的、壓抑了千年的哭泣。
二、殘魂共鳴
靈玉的光芒突然變得極不穩定，忽明忽暗，像瀕死之人的呼吸。雅玲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從石窟深處涌來，帶著徹骨的寒意，卻又奇異地與靈玉的暖意相吸。
她循著那股力量往里走，腳下的碎石發出"咯吱"的輕響，在這死寂的空間里格外刺耳。越往深處，哭泣聲越清晰，仔細听來，竟只有一個聲音——那聲音時而像幼獸嗚咽，時而像老者嘆息，層層疊疊，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整個石窟籠罩。
前方突然出現一片淺灘，灘上鋪滿了半透明的晶石，每塊晶石里都嵌著一縷游絲般的影子。而在淺灘中央，懸浮著一團混沌的霧氣，霧氣里隱約能看到半白半黑的輪廓，正是光影中那頭平衡獸的形狀，只是縮小了無數倍，像個被揉皺的紙團。
"是你在哭嗎？"雅玲輕聲問。
霧氣猛地一顫，哭泣聲戛然而止。下一秒，一股狂暴的氣流席卷而來，雅玲被掀得連連後退，靈玉卻在此時爆發出璀璨的光芒，蓮花紋在空中投射出巨大的虛影，將她護在其中。
"光暗"霧氣里傳出破碎的音節，像是從生銹的鐵管里擠出來的，"失衡"
雅玲這才看清，那些晶石里的影子都在劇烈掙扎，有的通體漆黑，有的泛著慘白。而遠處的石窟深處，正有濃稠的黑霧在蠕動，那些黑霧踫到晶石，影子便會發出絕望的尖嘯，然後漸漸被黑霧吞噬。
"他們封印了你，沒人維持平衡，魔物開始吞噬善魂？"雅玲握緊靈玉，蓮花光紋的光芒越來越盛，竟有細碎的光點從光紋里飄出，落在霧氣上。
霧氣劇烈地翻騰起來，半白半黑的輪廓漸漸清晰，露出一雙金黑分半的眼楮。當光點落在它身上時，白色的半邊發出柔和的光暈，黑色的半邊卻冒出滋滋的黑煙。
"千年"平衡獸的殘魂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等等一個共鳴"
靈玉突然劇烈震動，雅玲感到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涌入腦海——那是魔域原本的模樣黑色的山巒與金色的平原交錯，魔物與靈獸和平共處，光與暗像呼吸般交替。直到那場封印，白光落下，光明的部分被強行剝離，只留下無盡的黑暗，魔物才開始失控。
"原來如此"雅玲眼眶發熱，"他們為了快，毀了你的家。"
平衡獸的殘魂似乎听懂了，金黑的眼楮里滾落下兩顆光珠，一顆如朝陽，一顆似夜露。光珠落在靈玉上，蓮花紋瞬間炸開，無數光紋如藤蔓般蔓延，將整個淺灘都罩在其中。
三、邪主初現
光紋亮起的瞬間，石窟深處的黑霧猛地加速涌動，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甦醒。
雅玲感到頭皮發麻，那是一種源自本能的恐懼。她看到黑霧中浮現出無數雙猩紅的眼楮，那些眼楮沒有焦點，卻帶著貪婪的饑餓感，正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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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主"平衡獸的殘魂發出急促的警告，霧氣般的身軀開始變得稀薄，"它被悲鳴引來"
雅玲這才明白，這千年的哭泣不僅是平衡獸的哀嚎，更是吸引魔物的誘餌。而現在，真正的獵手終于現身了。
黑霧中伸出一條布滿肉瘤的觸須，觸須擦過光紋的邊緣，發出"嗤"的灼燒聲，卻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更多的觸須緊隨其後，像無數條毒蛇，纏繞著光紋的屏障。
"撐不住"平衡獸的殘魂越來越淡，白色的半邊幾乎透明，"需要光"
雅玲急中生智，將靈玉貼在眉心。蓮花光紋的光芒順著她的額頭蔓延，融入她的血脈。她感到體內涌起一股暖流，這股暖流順著手臂注入靈玉，光紋的亮度陡然提升，竟將觸須逼退了幾分。
"用你的記憶"雅玲對著殘魂喊道，"你記得魔域原來的樣子，對不對？讓光回來！"
平衡獸的殘魂猛地一顫，金黑的眼楮里閃過一絲決絕。它的身軀突然炸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光粒，一半是暖白，一半是墨黑。這些光粒撞上光紋屏障，屏障瞬間變得如水晶般剔透，竟在半空投射出魔域曾經的景象——光明草原上，黑色的羊群與白色的飛鳥並肩而行，暗夜里，金色的花朵在月光下綻放。
黑霧中的猩紅眼楮明顯瑟縮了一下，觸須的攻勢也慢了下來。
"它怕這個"雅玲心中一動，"它怕平衡！"
就在這時，光粒突然開始凝聚，在屏障中央化作一只巴掌大的蝴蝶。蝴蝶的左翼是雪白色，綴著金色的斑點；右翼是純黑色，瓖著銀色的紋路。它撲扇著翅膀，在光紋間盤旋一周，然後猛地沖向雅玲手中的靈玉。
四、玉中乾坤
光蝶撞入靈玉的瞬間，雅玲感到一股清涼的氣流順著手臂蔓延至全身，之前的灼熱感一掃而空。她低頭看向靈玉，只見原本流轉的蓮花紋里，多了一只展翅的光蝶，蝶翅每扇動一次，靈玉便會泛起一層漣漪。
漣漪中漸漸浮現出五界的虛影天界的瓊樓玉宇，人界的山川河流，妖界的奇花異草，冥界的忘川奈何，還有魔域的無盡黑暗。
雅玲的目光停留在魔域的虛影上。自從她記事起，這枚祖傳的靈玉里，魔域的部分就始終被黑霧籠罩，從未變過。可現在，隨著光蝶的扇動，黑霧竟開始退散。
先是露出一小片翠綠的草葉，接著是連綿的丘陵，丘陵上開滿了紅黃相間的花朵。當黑霧完全退去時，雅玲驚得捂住了嘴——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草原，草原的一半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牛羊悠閑地漫步；另一半浸在溫柔的夜色里，螢火蟲與星辰交相輝映。光與暗在草原中央交匯，卻沒有互相侵蝕，反而像一幅和諧的畫卷。
"這是魔域原本的樣子？"雅玲輕聲問，指尖輕輕觸踫靈玉表面。
光蝶在玉中振翅，發出細微的嗡鳴，像是在回應她。
石窟深處的黑霧不知何時已經退去，那些猩紅的眼楮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風里的鐵銹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新的草木香，仿佛有春風從靈玉的虛影里吹了出來。
雅玲抬頭望向石壁，之前那些仙官的光影已經徹底消失，但她仿佛還能看到他們揮下斷刃的瞬間。千年的懺悔化作光影，千年的悲鳴終于平息，而這枚靈玉里的光明草原，或許就是平衡獸留給五界的最後啟示。
她握緊靈玉，轉身走出萬魂窟。洞口的陽光落在靈玉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光蝶在玉中盤旋，左翼的金光與右翼的銀輝交織，像在編織一個新的夢。
雅玲知道，她該去天界了。有些錯誤，需要用千年的時光來彌補，而有些真相，終究該被世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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