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著黑暗一路奔走,過往所經歷的一切好像在這一刻都化為了輕飄飄的煙。
揮手即散。
腦海中的那份堅持仿佛已經深深刻進了靈魂的最深處。
他的執念、他的謀算、他的一切……
“哈哈哈,我的長生,我的長生啊,終于,只差一點了。”
張瑞呈站在長長的階梯之下,仰頭看著端坐在階梯頂端王座上的女人。
溫潤俊雅的臉已經失了原本的和煦,變得瘋狂如魔。
他笑著看向王座上穿戴著華麗衣飾的空人皮,一步步往上攀爬,口中絮絮叨叨。
“你們都會失敗、你們都會失敗,只有我能成功!哈哈哈哈哈……”
“就算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又如何?我是成功的、我是成功的!”
“一群廢物,也妄圖和我共享。你們才不配,都是蠢貨、蠢貨。”
“哈哈哈哈……”
阮朔跟隨著張瑞呈的腳步出現在了階梯之下。
仰頭望去,正好看見笑的一臉痴迷的張瑞呈像個朝聖路上虔誠的信徒,雙眼死死望著王座之後的通道,走路的步伐左搖右晃,逐漸消失在高台之後。
被張瑞呈收入身體的那部分黑色霧氣已經變成了巫術咒文的模樣在張瑞呈的皮膚之下顯現。
大量讓人心智失常的巫術力量不斷沖擊著張瑞呈的理智堤壩。
阮朔不悅,清冷銳意的眸子向下瞥著,模樣看起來十分難以接近。
他不喜歡敵人在自己還沒有玩夠之前自取滅亡。
就在阮朔準備踏上台階時,一只修長結實的手伸出,拉住了阮朔的左手手腕。
阮朔回頭一瞥,是張起靈。
原本充滿寂寥冷意的神情瞬間柔軟溫和了不少。
阮朔勾了勾唇,雖說沒什麼心情,但還是給了張起靈一個微笑。
“阿哥,這是做什麼?”
張起靈並不是來阻止阮朔的,他是來提醒阮朔。
迷糊的記憶讓他明白,這里很危險。
“上面的女尸是假的,正主在王座後的隕石里,那里面還有一些老怪物,小心。”
阮朔嘴角的笑容不變,抬起手,手腕轉了半圈,反將張起靈的手腕攥住。
猝不及防的用力一扯,張起靈被阮朔這下扯得一個趔趄,往前走了半步。
唇瓣上印上的觸感柔軟微涼,張起靈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楮,看著近在咫尺的白發青年。
阮朔只是輕觸即分,並未留戀。
如同在魯王宮的石棺內再見一般,阮朔臉上的淺笑竟然讓張起靈感覺到了一絲壓抑到極致的瘋狂。
語調也是一如當初那般近乎病態。
淺色的唇瓣一張一合,阮朔笑著開口︰“阿哥關心我,我很喜歡。”
“之前我就說過,很想和阿哥一塊死掉呢。”
“我們上去,把那些老怪物殺掉,搶走他們長眠的地方,在這里,永遠也不出去了,好不好?”
看著熱情相邀的妖異青年,張起靈抿了抿唇,淡然平靜的視線在對方緊緊抓著自己手腕的手上掃過。
張起靈看出來,現在的阮朔已經瘋到頭了,和平常狀態的完全不一樣。
這時候的阮朔思想簡單,情緒會更單純。
也就是說,需要順著毛哄。
于是張起靈將自己略帶嚴肅的表情收回,轉了轉手腕,從阮朔的禁錮中掙出,伸手去捏阮朔的臉頰。
“好。”
黑暗里,張起靈宛若一棵在暗夜里獨自生長的青松,身姿筆挺頎長。
簡單的黑色連帽衫套在身上,兜帽邊緣漏出幾縷烏黑柔軟的發絲,垂在頸側。
立挺的五官、干淨的眉眼、清晰的輪廓,無一不是精雕細琢、直擊阮朔內心的好看。
僅是一個字的回答,配著眼前這張臉,阮朔內心就像是被掀起了驚濤。
有趣好玩的獵物變得沒意思的失落的情緒瞬間被填補好。
“那我們,一起。”
踏上長階,繞過王座,兩人沿著張瑞呈離開的通道走了約莫三分鐘。
呈現在兩人眼前的景色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仰頭望去,黑暗之中蟄伏著密集而散亂的熒綠色小點。
這些光點如同滿天的繁星,一層一層的將微弱的光芒投入人的雙眼。
美則美矣,阮朔和張起靈兩人看見的卻不止這些。
在他們二人的頭頂,竟然全部都是坑坑窪窪的巨大隕石洞坑。
每一個洞內都散發著古老而黑暗的氣息,讓整個空間內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阮朔抬頭看著,接收到了存在于張起靈身體的小紫蛇的回應。
——這里就是來源。
就在兩人的正前方,一個垂直向下的通道中正在散發著少量的黑色霧氣。
“老鼠藏進了這個洞里。”阮朔戲謔開口。
隨著阮朔和張起靈兩人一並靠近,大量詭異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朝兩人擁擠而來,凶猛無比。
黑暗仿佛都被賦予了靈智,守護著這一片區域。
感覺到身體處在快要出現異樣癥狀的邊緣,阮朔反而很是享受。
抬起手,漂亮單薄的手掌握了握,阮朔轉頭去看正在皺著眉的張起靈。
“阿哥一會可不要嫌棄我丑。”
張起靈愣了愣,並不清楚阮朔想做什麼。
變化出現的很快,阮朔那張近乎蒼白的臉上瞬間就浮現出了數條純黑色的巫術咒文。
這些咒文不僅存在于阮朔的臉上,還順著脖頸往下蔓延到了手背。
已經將自己完美貼合在阮朔皮膚表面的彌影內心很是激動。
終于可以和卷在主人手腕上的蠱蟲一樣和主人更近的貼貼了。
果然,主人的氣息就是最香甜的。
天生就具有大量巫術力量的彌影此刻出現在自己誕生的隕石邊,巫力幾乎直線飆升。
黑色紋路形成的瞬間,阮朔就覺得自己的意識被蒙上了一層冰冰涼涼的布。
意識之下,是彌影在千百年間體會過無數次的孤冷、寂寥。
阮朔的手伸出,攥住了張起靈的小指。
黑色紋路便如同野草般瘋長,在張起靈的皮膚表面蔓延。
兩人身上出現黑色紋路時,四周的壓迫感完全消散不見。
仿佛他們也成為了黑暗的產物,被黑暗容納、包裹。
張起靈視線微移,掃過自己的手背、阮朔的手背,最終停頓在阮朔的臉上。
他眼前這位時而單純時而乖戾的敏感青年總是在奇怪的時刻對自己的容貌沒有信心。
明明一點也不丑。
很危險,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