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錦說著,眼角泛起了點點淚花。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落在她身上時,她也是個無憂無慮的少女。
時間和挫折會打磨人心。
讓它千瘡百孔,讓它褪去青澀的稜角,也讓它在裂痕里生出對抗風浪的韌性。
可這些,她其實並不想擁有。
對陳文錦來說,萬幸的就是她沒有把上一代人交代下來的事情搞砸。
九門答應眼前這位大祭司的事情,她有在努力去做。
沉默著听完陳文錦的話,大祭司沒有接,而是抬起右手。
一只又一只的微光蠱從大祭司的袖口飛出,微光蠱群像是暖黃色的長鏈,輕輕緩緩的朝著遠處飛去。
這些微光蠱組成的長鏈在前方的半空中首尾相接,變成了一個柔軟的淺黃色的光環。
有了更明顯的光亮,四人眼前的一切才清晰明了起來。
只見這處密室的深處竟然並非磚石構造,而是一塊又一塊崎嶇凸起的灰白色石頭。
這些石頭中懸掛著不少只有半截的蛇蛻。
大量蛇蛻密密麻麻的被灰白色的崎嶇石塊夾著,組成了一整片密集的蛇蛻林。
與剛才走過的通道不同,這里的空氣中還有些古老厚重的氣息,並不濕潤、也不寒涼,而是透著一股讓人倍感不妙的不祥。
阮朔微蹙著眉,不怎麼舒服的站在張起靈的身邊、大祭司的身後。
跟在身邊的那十只纏絲蠱被阮朔直接派去查看灰白色石塊以及蛇蛻的情況。
這時,一直卷在阮朔左手手腕的小紫蛇拱了拱身體,從扁平的模樣變得立體,而後從阮朔左手的袖口鑽出,卷在了阮朔的大拇指和食指上,吐著蛇信。
——主人,這里的氣息,很熟悉。但……很遠。
阮朔輕輕握緊了自己的手指,揉捏著小紫蛇冰冰涼涼的身體。
小紫蛇是在秦嶺被他收下的。
大祭司說過,很久以前,他們這一脈的先祖四處遍尋強大神秘的力量,遂在秦嶺那處的古國停留,大肆興起實驗,研究巫蠱,制造了他們無法控制的怪物。
為了阻止小紫蛇入世、禍世,當時的大祭司以自身為封印,將小紫蛇封印在巨蛇地宮數千年。
如今小紫蛇一直在雨林的營地四周聞到熟悉的‘來源’,還在這里聞到了熟悉的、久遠的氣息。
難道說其實這里也是他們南遷一脈弄出來的實驗基地?
阮朔疑惑了。
如果自己的猜想為真,那他們這一脈的張家先祖還真是精力旺盛。
到處做實驗……
看著這些年代久遠的蛇蛻,大祭司終究還是搖了搖頭,“這些蛇蛻都很久以前的東西了,他們要的,或許不在這里。”
陳文錦听著大祭司這麼說,立刻就表現的非常遺憾,猶豫著,嘴巴張了張,眼底的情緒變為落寞和失望。
“這里也不是嗎?那……”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用感到自責。”大祭司溫柔的像個和藹的長輩,用慈愛的目光注視著陳文錦。
抬手將微光蠱群召回,輕嘆一聲,“當年的約定,九門的眾人確實沒有做到我所期待的程度。”
“但他們付出了很多,甚至是許多人的生命,我一直都有在關注。”
“努力過的孩子不該被苛責。”
“相反,你能堅持到現在,我應該贊揚你才對。你做得很好,文錦。”
或許是太久太久沒有感受到過來自長輩的關愛,陳文錦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角積蓄的淚花模糊了她的視線。
即便是與大祭司才見過幾次,但她一直都有在九門的那些長輩口中听說有關這個神秘而年輕的男人的故事。
他像是所有九門成員的一抹白色月光,簌而出現,為當年的九門解決了一個重大危機,又忽地消失。
唯一留下的與九門的約定,眾人還都沒能為其完成。
甚至現在還在用讓她根本無法抵抗的聲音和神態訴說著寬慰的話語。
這叫人怎麼能不心中酸楚、感懷頗深?
只是可惜,過不了多久,自己也要變得和霍玲一樣,失去自我,成為一個怪物了。
再不能幫助對方什麼。
陳文錦低下頭,“對不起……”
阮朔看著兩人的交流,心口堵的慌。
嫉妒和醋意讓阮朔佔有欲發作。
他想站在大祭司的面前,攔著大祭司對陳文錦訴說溫柔的話,想強勢的將陳文錦趕走,不讓大祭司听見任何有關九門的事情。
但看著大祭司這副悵然若失的狀態,阮朔的心口又會變得很難受。
淡色的唇瓣抿著,阮朔表情非常古怪,看了看正在一只只被收回的微光蠱,又看了看正在擦眼淚的陳文錦。
最後,只能雙手交疊,輕哼一下,面向張起靈,整個人的表情都是氣鼓鼓的。
張起靈哪里會看不出阮朔正在經歷內心的亂戰。
對方可以忍到現在都沒有發作,已經非常棒了。
抬手在阮朔的臉頰上輕輕捏了捏,張起靈的唇角略微上揚。
俊美、可愛,想欺負。
在大祭司回頭之前,張起靈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看著已經表現出不滿的阮朔,大祭司輕輕一笑,哄著︰“阿朔也很棒。”
“我才……不稀罕。別把我當小孩了。”阮朔嘴硬。
怎麼說他的身體也經歷了九十三個春秋,雖說心智不夠,但當著外人的面被大祭司這麼哄著,怪讓人臉紅的。
“我不知道你們在找什麼,但這里沒有的話,我們要不要再往里走走?這里的祭台下面可能壓著東西。”
阮朔的提議讓大祭司猶豫了兩秒。
就在大祭司準備拒絕之前,倒是陳文錦主動開口打斷。
“其實小阮的提議可以采納。我雖然在這里發現了這處充滿蛇蛻的密室,但一直都沒有能力往深處去。”
“說不定里面還有線索。”
陳文錦笑著看向眾人,然後小心對著大祭司擺擺手,“張先生不用顧慮我,我可以返回地面,不用擔心我會拖累你們。”
“不是拖累不拖累,而是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似乎有異,若是可以,我想先幫你看看。”大祭司輕搖著頭,留下了七只微光蠱用作四人的照明。
繼而補充道︰“療養院那個孩子已經完全失了心智,沒有辦法治療,但你還有救。”
大祭司這番話讓陳文錦的雙眸一下睜大,像是看見了畢生希望。
這邊的三人還沒來得及確定是去是留,張起靈忽然就听見了很細微的摩擦聲,聲音很輕微,卻在迅速靠近。
出于警覺,張起靈立刻抬手搭在了扣在自己後腰的黑金古刀刀柄上,眼神凌厲。
“小心,有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