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突然強勢宣戰,讓主和派們直接從椅子上蹦跳了起來。
例如禮部左侍郎顧冉就急匆匆趕去門下省喊曹謙德。
左相啊!大事不好了!宋濂他趁著陛下不在,向魏國宣戰了!
兵部右侍郎田邱明直接又蹦又跳地跑去找曹謙德︰完啦完啦!全完啦!要打仗啦!
一炷香的時間後,三省六部的不少官員都聚集到了中書省的政事堂外。
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保守派。
大夏的保守派跟魏國、晉國的保守派還不一樣。
經過最初的清洗和後來的市場理論與實踐探索之後,大夏的保守派們已經不是世家地主階層,而是在新政中也得到利益,但認為改革派們多改革方式過于激烈。
大夏的治國理念有一個共識︰道學治國。
以宋濂為首的改制派認為,道法自然,遵從各方,朝廷設立法度。
以曹謙德為首的保守派認為,道法自然,但要控制風險!
在選拔官僚的時候,兩派各有各的選拔理念。
他們有一套基本的共識︰道法自然。
但又有截然不同的行事理念︰使大河奔騰不息與嚴防大河泛濫。
這種不同理念的形成,其實也是人性格不同的一次站隊。
年輕富有干勁、銳意創新的人,聚集到了宋濂這邊,從小因為各種因素而形成了謹小慎微,又或者經歷了許多事之後,被世界毒打怕了的人,聚集到了曹謙德這一邊。
改制派里,除了楊寧這種鷹派整天想著北伐以外,其他人未必願意跟魏國打。
至少在大夏徹底發展起來之前,是不想考慮跟魏國全面開戰的。
但保守派,卻一定不想跟魏國開戰。
保守派們的神經似乎更加敏感,對危險的意識更加濃烈,他們當中大多數人見識到過二十幾年前百萬魏軍南下,江南化作尸山血海的場景。
他們在李恪在位的時候,就經常說戰爭帶來的只有毀滅。
現在李彥時代,有機會大力發展民生,保守派們當然不留余地地想要避免開戰。
可是,今天一大早,天還沒亮,中書省就發出了對魏國宣戰的“令”,所有人都懵了。
保守派們氣沖沖到政事堂門口,準備用“民生大計”的言論淹死宋濂,豈料看到了門縫里翻了十幾遍都沒有找到的曹謙德。
“左相!中書省的令沒有送到門下省,他們自己就發了!”左散騎常侍劉放急匆匆說道。
“對對對,哪有中書省擅作主張的!若以後都這樣,還要門下省作甚!”顧冉氣急敗壞道。
當初皇帝查洪州,我顧家第一個站出來配合了,不就是想著國朝以後以發展民生為主,我顧家也可以搭著這條船一路享受太平日子嗎!
現在你們倒好啊,一不留神,直接宣戰了!
連談判都不願意談判了!
等陛下回來再做決定的耐心都沒有了嗎!
曹謙德攤了攤手道︰“宣戰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宋相公已經起草,我也看過了!”
說到這里,曹謙德趕緊指著禮部尚書趙禹說道︰“趙恆之是曉得這件事的,他也看過!還有給事中嚴敬也知道。”
嚴敬說道︰“左相的確發給我看過。”
中書省的任何政令,都要經過門下省,而門下省有一個重要的官職,給事中。
這個官職掌管封駁權。
這個官職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日常封駁宰相的命令,甚至相當一部分是皇帝的命令,必然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
封駁可以,給出最合理的理由。
畢竟你無緣無故封駁你頂頭上司的命令,是不想活啦?
“中書省給出了許多文書都顯示,自魏崇延去世後,魏國內部開始醞釀一場空前的軍事行動,各州郡都以征收秋稅的名義,在調集糧草。折沖府的折沖校尉先後都接到了命令,短時間內調集大量府兵。”
嚴敬額頭有些冒冷汗地說著。
“前段時間不斷有傳聞過來,說梁京現在的報紙已經全部變成對我們有敵意的內容了,諸公應該有所听聞。”
官員們不說話了。
“大家心中不解,無法接受,我都能體諒。”宋濂走出來說道,“事情發生得太快,別說你們,我最初接到那些消息的時候,也無法回過神。”
“會不會是魏國想要借機給我們施壓,然後談判?”顧冉說道,“廢除《夏魏銀鈔精鹽協定》這件事,下官怎麼看,都像是魏主新繼位,想要以此要挾,跟我們談判拿到更多利益。”
“是啊!畢竟過去兩國之間的合作,其實對誰都有利。”田邱明說道,“魏國也從貿易中賺到了很多錢,並且獲得了大量精鹽,他們沒有理由放著那麼多錢不賺,要跟我們開戰!更別說今年年初,遼軍就南下到幽州與魏軍打過,難道他們不擔心遼國傾兵南下?”
趙禹嘆了口氣,說道︰“這一次不一樣了,魏程這一年多,數次提及聯晉滅夏,他與魏崇延不同,他的登基還許多質疑聲,他更需要一場戰爭來證明自己,並且轉移矛盾。”
趙禹的話讓眾人心頭一震。
可以說不僅僅是大夏朝堂諸公,也包括了民間,甚至魏國朝堂上下,都沒有沒想到,兩國的戰爭會來得如此之快。
之前的宋州較量,甚至秦州的摩擦,都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
這種小打小鬧中,魏國並沒有大量動員各州郡縣府兵,更沒有調集糧草,更別說從北線調集兵馬。
這一次不同,這一次魏國一口氣全部動起來。
就像一個力氣非常大的人,平時只是玩一玩,等他真的認真,能一瞬間爆發出強大的力道來。
而消息往往有滯後性,人處于一個習慣性的大環境下,對突變的認知更具有滯後性。
如同某個地方爆發了疾病,人們只認為那是一個尋常的事情,誰都不會想到那也有可能是撼動世界的瘟疫。
現在兩國之間的戰爭也是如此。
其實不僅僅夏國有這種反對派,魏國上下的反對派不比夏國少,只是魏程以雷霆的手段控制了魏國的輿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