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痕的話音剛落，林七夜的目光便死死釘在了那踏空而來的三道身影上。
機會？
不，是絕望。
是那場他曾親眼見證，卻無力阻止的，神明隕落的序曲。
風雪在他們周身凝滯，為首的身影銀甲三尖刀，眉心天眼緊閉，神情冷漠如冰。
正是灌口二郎顯聖真君，楊戩。
“二郎真君。”林七夜一步踏出，聲音嘶啞得厲害，
“此戰……非去不可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空氣都為之一顫。
楊戩的腳步停了下來，他那雙沒有絲毫情感波動的眼眸，
終于落在了林七夜身上，仿佛在看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螻蟻。
“天職所在，何談去與不去。”他的聲音比這風雪還要冷。
“天職？”
林七夜像是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上前一步，幾乎是吼了出來，
“什麼狗屁天職！這一去，就是神魂俱滅，墮入無盡輪回！跟上一次……一模一樣！”
“上一次？”楊戩身後的哪吒皺起了眉，他腳踩風火輪，手持火尖槍，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凡人。
“放肆！”楊戩身側的另一位神將厲聲呵斥，
“凡人，安敢妄議神明之事！”
楊戩卻抬了抬手，制止了神將。
他看著狀若癲狂的林七夜，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絲波瀾，不是驚訝，而是一種洞悉一切的疲憊。
“你……看見了？”
三個字，讓林七夜渾身一震。
他看見了？
他當然看見了！
他不止一次地看見，看見這位戰無不勝的真君，
是如何被那片迷霧吞噬，看見他的三尖兩刃刀寸寸斷裂，看見他引以為傲的肉身化為飛灰！
“我看見了！”
林七夜雙眼赤紅，壓抑的恐懼與無力感幾乎要將他撕裂，
“我看見你們一個個沖進去，然後……再也沒有回來！邊境之後不是榮耀，是墳墓！是所有神明的墳墓！”
“七夜！”吳痕低喝一聲，想拉住他。
但林七夜已經不管不顧了。
他死死地盯著楊戩，像是在哀求“別去……求你，別去。”
“這根本不是你們的宿命，這是個圈套！”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風雪似乎都停了。
哪吒臉上的玩味消失了，他怔怔地看著林七夜，又看了看楊戩。
良久，楊戩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萬古的滄桑與無奈。
“輪回，亦是宿命。”
他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仿佛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宿命？”林七夜愣住了。
“我們都知道。”楊戩的目光越過他，望向那片仿佛能吞噬天地的濃霧，
“從踏上這條路開始，就知道結局。但，有些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因為身後，是億萬生靈。”
說完，他不再看林七夜，甚至不再有任何停留。
“走了，三太子。”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化作一道撕裂天幕的銀色流光，
沒有半分猶豫，沒有絲毫留戀，決絕地沖進了那片無邊無際的灰色迷霧之中！
那背影孤傲而慘烈，像是一支射向命運的箭，一去不回。
“楊戩！”林七夜嘶吼著伸出手，卻只抓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氣。
就在這時，一道紅影從他身邊疾馳而過。
是哪吒。
他腳下的風火輪發出刺耳的呼嘯，飛過林七夜和吳痕身邊時，
他沒有說一個字，只是側過頭，用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眸，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
那眼神里，沒有恐懼，沒有猶豫，只有一往無前的決然。
仿佛在說我知道，但我必須去。
下一秒，那道紅影也緊隨著銀光，悍然沒入了迷霧之中！
剩下的神將嘆了口氣，對著林七夜和吳痕遙遙一抱拳，竟也化作長虹，追隨而去。
三道神光，如同投入死海的石子，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不……”林七夜雙膝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
一切，都和“上一次”一樣。
他穿越時空，逆轉因果，到頭來，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悲劇重演。
“這……這是真的？”身後，傳來安卿魚顫抖的聲音。
直到此刻，他和百里胖胖等人才從那超現實的景象中回過神來。
神仙？
剛才那真的是神仙？
御空飛行，化作流光？
這不是電影特效，更不是幻覺！
那冰冷的殺意，那決絕的背影，那毀天滅地般的氣息，都無比真實！
“那片霧……它、它過來了！”曹淵指著遠方，臉色慘白。
眾人這才驚恐地發現，在三位神明沖入之後，
那片靜止的灰色迷霧，仿佛被激怒的巨獸，
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他們的方向翻涌、壓進！
世界末日般的景象，讓每個人都汗毛倒豎，一股涼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完了……”百里胖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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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痕沒有理會身後的驚恐，他扶住搖搖欲墜的林七夜，目光卻同樣投向那片迷霧的來處。
他的表情，比任何人都要凝重。
“七夜，不對勁。”
他沉聲道，“太快了。‘上一次’，迷霧的推進速度沒有這麼快。”
林七夜猛地抬起頭，瞳孔皺縮。
是啊，不對勁！
一切都像是劇本，但又在細節上發生了可怕的偏移。
就在這時，一聲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狂笑，穿透了風雪，震徹雲霄！
“哈哈哈哈——！來得好！來得好！你這潑天大霧，也想攔住俺老孫的路？”
那聲音充滿了無所畏懼的狂傲與戰意，仿佛天地間沒有什麼能讓他低頭！
所有人，包括吳痕和林七夜，都循著聲音猛地抬頭望去。
只見遙遠的天際，在那翻涌的灰色迷霧與潔白風雪的交界處，
一道金光，正以一種無可匹敵的霸道姿態，踏著雲層，撕裂風雪，朝著此地疾馳而來！
那是一個身影，一個手持長棍，身披金甲，頭戴鳳翅紫金冠的……身影！
“操。”吳痕看著那道熟悉又陌生的金色身影，喉結滾動，只吐出了一個字。
林七夜的瞳孔，則在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他的呼吸停滯了，心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
是他？
怎麼可能是他？！
他不應該在這里！他明明……明明應該在另一個戰場！
林七夜死死地盯著那道越來越近的金色身影，
以及他肩上那根攪動風雲的棍子，一個荒謬到讓他渾身冰冷的名字，浮現在腦海。
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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