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沫被寒風卷起，拍打在臉上，帶來細微的刺痛。
甦哲正焦急地四處張望，一道踉蹌的身影終于從風雪中闖入他的視線。
是甦元。
“哥！”甦元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怕的。
甦哲三步並作兩步沖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上下打量著，聲音里滿是壓抑不住的怒火和後怕“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這里多危險！”
“我……我跟丟了，雪太大了，我迷路了。”
甦元低下頭，聲音很小，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她沒有說自己已經爬到了絕壁頂端，
也沒有說她看到了那個象征著守夜人資格的印記，更沒有說，她在最後關頭選擇了放棄。
看著妹妹凍得發紫的嘴唇和通紅的鼻尖，甦哲心里的火氣瞬間被心疼澆滅。
他解下自己已經快被風雪浸透的外套，不由分說地披在甦元身上，
將她緊緊裹住“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什麼守夜人，都他媽不重要了。”
甦元把臉埋在帶著哥哥體溫的外套里，悶悶地“嗯”了一聲。
哥，以後你去哪，我就去哪。
兄妹倆依偎著站在風雪里，那份相依為命的溫情，似乎連這刺骨的寒風都驅散了幾分。
就在這時，一個冷硬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們身後，
平靜的聲音卻像一把冰錘，砸碎了這短暫的溫暖。
“時間到。”
教官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里，
面無表情地看著腕表“很遺憾，本次選拔，除了登頂的三人，其余所有人，全部淘汰。”
周圍殘存的新兵們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去了，盡管早有預料，
但當“淘汰”兩個字從教官嘴里說出來時，那份沉重的打擊感依舊讓人喘不過氣。
甦哲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苦笑著拍了拍甦元的後背，低聲道“走吧，我們回家。”
眾人默默地跟著教官，登上一輛早已等候在山腳下的軍用卡車。
車廂里死寂一片，只有發動機的轟鳴和輪胎碾過積雪的聲音。
甦哲靠在冰冷的車壁上，透過狹小的窗口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雪山，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他喃喃自語，像是在問甦元，
又像是在問自己“你說……成為守夜人的儀式，會是什麼樣的？一定……很壯觀吧。”
他的聲音里沒有嫉妒，只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仰和無法親眼見證的巨大遺憾。
他渴望成為那樣的存在，渴望站在黑暗的第一線，但現實卻給了他最冰冷的一巴掌。
甦元握緊了他的手，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就在車內絕望的氣氛即將凝固時，
前排副駕駛上的教官突然通過對講機開了口，聲音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誰告訴你們，淘汰等于遣返？”
一句話，讓整個車廂的空氣瞬間凝滯。
所有人都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前方。
教官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繼續響起
“守夜人選拔的第一階段，是篩選出具備頂尖偵查、潛行與絕境生存能力的‘探子’。”
“你們沒通過，只能證明你們不適合這個崗位。”
他頓了頓，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但守夜人的戰斗序列，不只有‘探子’。”
“現在，所有人將前往喀玉什019邊防連，完成你們的第二階段訓練，也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甦元的瞳孔在一瞬間劇烈收縮，那雙本已黯淡下去的眸子里，
仿佛有一叢被踩滅的灰燼，在這一刻轟然復燃，迸發出驚人的光亮！
與此同時，昆侖絕壁之巔。
盧寶柚獨自站在崖頂，任憑狂風吹動他破爛的衣衫。
他成功了，他是第一個登頂的人，這份驕傲足以讓他蔑視一切。
“風景不錯吧？用差點凍死的代價換來的，值嗎？”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盧寶柚猛地回頭，只見林七夜和吳痕正站在不遠處，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盧寶柚眉頭一皺“你們怎麼也上來了？”
吳痕嗤笑一聲，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有腦子？”
“我們只是不想跟你這種蠢貨搶第一罷了。”
“你說什麼？”盧寶柚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吳痕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盧寶柚的自尊心上。
他站定在盧寶柚面前，聲音冷得像崖頂的冰。
“我說你是個蠢貨。”
“你是不是覺得，第一個沖上來，不顧一切，就是勇猛？就是強大？”
“我告訴你，在守夜人的世界里，你這叫‘個人英雄主義’，是第一個死的行為模式。”
吳痕指了指盧寶柚來時路上的一處雪坡
“你經過那里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如果雪層再薄一點，”
“你現在已經在百米之下的山谷里變成一具冰雕了？”
“團隊呢？支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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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仗著自己那點可憐的驕傲，一個人往上沖，把自己的命當成賭注。”
“守夜人不需要賭徒，只需要能活下來完成任務的戰士。”
每一句話，都像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盧寶柚的臉上。
他引以為傲的速度和決心，在吳痕的口中，變得一文不值，甚至愚蠢至極。
他想反駁，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吳痕說的，全都是事實。
他確實是賭了一把，也確實差點滑落深淵。
看著盧寶柚那張由白轉青，由青轉紫的臉，吳痕懶得再多說一句，轉身便走。
林七夜跟在他身後，路過盧寶柚時，只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話。
“真正的強者，懂得敬畏。”
盧寶柚僵在原地，許久，他默默地轉過身，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崖頂。
那背影里，再也沒有了來時的意氣風發，只剩下挫敗與沉思。
卡車在茫茫雪原上顛簸了數個小時，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終于在一處荒原的盡頭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一股比雪山更凜冽的風灌了進來。
新兵們跳下車，眼前的一幕讓他們都愣住了。
地平線上，一棟孤零零的二層小樓靜靜地佇立著。
紅色的屋頂，白色的牆壁，旁邊一根光禿禿的旗桿上，一面鮮艷的紅旗正迎著晨光獵獵作響。
這里就是喀玉什019邊防連，像一座孤島，守望著這片廣袤無垠的國境線。
一種難以言喻的肅穆與敬畏感，在每個人的心頭油然而生。
營房門口，一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的中年軍人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肩上扛著上校軍餃，臉上的線條像是被風沙雕刻過一般，粗獷而堅毅。
他大步走上前來，對著教官敬了個禮，隨後目光如炬地掃過這群剛下車的新兵，
嗓門洪亮地開口“你說的，就是這批‘臨時戍邊志願者’？”
他的視線在甦元、吳痕這些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眉頭卻越皺越緊。
這群年輕人雖然看起來疲憊不堪，但身上那股子藏不住的精氣神，
還有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悍勇氣質，根本就不是普通新兵蛋子該有的。
那連長粗糙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卻不由自主地眯眼望向了遠處荒原的盡頭，
仿佛那里的風雪有些不同尋常。
他收回視線，重新釘在教官臉上，聲音沉了下來。
“你們……究竟是哪個軍區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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