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風卷著濕氣拂過海灘,卻帶不走一絲一毫的燥熱。
負重二十公斤、武裝泅渡五公里、沙灘越野十公里……一系列高強度拉練,
幾乎榨干了集訓營里每一位新兵的最後一絲力氣。
終點線上,哀鴻遍野。
大部分新兵沖過線的瞬間,便如同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
胸膛劇烈起伏,仿佛被扔上岸的魚,貪婪地吸吮著每一口空氣,喉嚨里滿是火燒火燎的血腥味。
“我不行了……我真的一滴都沒有了……”
甦哲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灘上,
任由冰涼的海水一陣陣漫過腳踝,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欠奉。
他雙目無神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嘴里有氣無力地念叨著︰“這鬼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再過幾天就除夕了,咱們連個年都過不了,還得在這兒活受罪……”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進死水,在周圍幾個同樣癱軟的同伴中激起了圈圈漣。
“就是啊,我家年夜飯的菜單都發我了,八個熱菜六個涼菜,還有我最愛的糖醋排骨……”
“別說了,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唉,想家了。”
一片愁雲慘霧中,一只手伸過來,不輕不重地拍了拍甦哲的胳膊。
“行了,別抱怨了。”
丁崇峰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他雖然也累得夠嗆,但好歹還維持著坐姿,
“你看你,這幾個月下來,胳膊上的肌肉都快趕上我了,這不比在家當個弱雞強?”
甦哲還沒來得及反駁,一個清脆又帶著幾分鄙夷的女聲從旁邊傳來。
“就他?還肌肉?”
甦元費力地坐起身,擦了把臉上的汗水和泥沙,
露出一張與甦哲有七八分相似卻精致得多的臉蛋。
她不屑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親哥哥,
“這點訓練量就鬼哭狼嚎的,簡直丟盡了我們甦家人的臉。”
“你要是覺得苦,現在就可以打報告退出,沒人攔著你。”
“嘿!甦元你怎麼說話呢?”
甦哲頓時來了勁,也顧不上累了,一骨碌爬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
“我這是為了誰啊?要不是老爹非逼著我來保護你,我用得著遭這份罪?”
“你倒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保護我?”
甦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話,上下打量著甦哲,
“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別拖我後腿就謝天謝地了。”
“有本事,你下次拉練跑我前面去啊,廢物。”
“你……你再說一遍!”
“廢物,廢物,廢物!”
眼看兄妹倆又要掐起來,丁崇峰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都是戰友,少說兩句。”
“元妹子也是為你好,你看,你現在不是比剛來的時候精神多了?”
甦哲哼了一聲,氣鼓鼓地重新坐下,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不遠處。
那里,有三道身影,與周圍橫七豎八的“尸體”形成了鮮明對比。
那三個人,兩女一男,同樣完成了所有訓練項目,
但此刻卻只是站在那里,平靜地調整著呼吸。
別說癱倒在地了,他們甚至連臉頰都只是微微泛紅,
呼吸悠長平穩,仿佛剛才那場足以讓普通人脫層皮的拉練,對他們而言不過是飯後散步。
甦哲的眼楮都看直了,他捅了捅身旁的丁崇峰,
壓低聲音問道︰“阿峰,你看那三個人……他們是鐵打的嗎?”
“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丁崇峰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眼神瞬間變得復雜起來,
既有敬畏,也有一絲無奈的苦笑。
“他們?”丁崇峰嘆了口氣,用更低的聲音說,
“別跟他們比,咱們是人,他們是……怪物。”
那三個人,正是方沫、李真真和盧寶柚。
此刻,李真真正細心地幫方沫拍掉作戰服上的沙子,
一邊拍一邊無奈地從她頭發里捻出一只還在撲騰的小飛蟲。
“沫沫,你這體質也太招蟲子了。”李真真小聲抱怨道,
“等回去我得跟洪教官申請一下,看能不能給你弄點特制的驅蟲藥,不然夏天可怎麼過。”
方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也為自己這奇特的體質感到苦惱。
別人是人形自走驅蚊器,她卻是人形自走引蟲燈。
她望著遠處翻涌的海浪,眼神有些飄忽,
輕聲呢喃道︰“要是七夜大人在就好了,他身上有種特別的氣息,”
“只要在他身邊,再厲害的毒蟲猛獸都不敢靠近。”
一提到“七夜大人”,
方沫的眼中便流露出發自內心的濡慕與思念,
那是一種混雜著敬畏、依賴與憧憬的復雜情感。
李真真听到這個名字,溫柔的眼中也閃過一絲光芒,
隨即安慰道︰“大人他一定也在某個地方看著我們呢。”
“我們只有變得更強,才能……才能有再見到他的那一天。”
兩個女孩正輕聲交談著,一個雄渾如洪鐘的聲音突然在旁邊炸響。
“喂!你們兩個女孩子嘰嘰歪歪說什麼呢!這點訓練量就累了?太弱了!”
只見那個身材壯碩得像頭小牛犢的盧寶柚,
不知從哪兒搬來一塊至少有百十來斤的巨大礁石,輕輕松松地扛在肩上。
他雙腿一屈,猛地發力,“ ”的一聲,扛著巨石原地做起了蛙跳,
每一下都跳出兩米多遠,落地時震得沙灘都微微顫動。
“來啊!方沫!敢不敢比比誰跳得遠!”
盧寶柚咧著大嘴,滿臉都是挑釁的意味,
汗水順著他黝黑的臉頰滑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這小子,就是個天生的戰斗狂和訓練狂。
周圍的新兵們看得目瞪口呆,扛著上百斤的石頭做蛙跳?
這是人能干出來的事?
剛剛抱怨的甦哲更是張大了嘴巴,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嚴重沖擊。
方沫看著耀武揚威的盧寶柚,非但沒有生氣,眼中反而燃起了熊熊的戰意。
她那看似縴細的身體里,同樣住著一個不服輸的靈魂。
“比就比,誰怕誰!”
話音未落,方沫走到旁邊,環視一圈,然後彎下腰,
雙手抱住了一塊比盧寶柚扛著的那塊還要大上一圈的礁石。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
她低喝一聲,那塊估摸著接近兩百斤的巨石被她硬生生從沙地里拔起,
穩穩地抱在了懷里。
她的雙臂青筋微露,但雙腿卻像鐵樁一樣扎在地上,穩如泰山。
“盧寶柚,你給我站住!”
方沫抱著巨石,邁開雙腿,竟然直接朝著還在炫技的盧寶柚追了過去。
她的速度快得驚人,每一步都在沙灘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濺起一片沙塵。
一場突如其來的追逐戰,就在這片疲憊不堪的海灘上,以一種最匪夷所思的方式上演了。
一個扛著百斤巨石在前面瘋狂蛙跳,一個抱著近兩百斤的巨石在後面狂奔追趕。
兩個“怪物”的嬉鬧,徹底引爆了全場,
讓那些累得半死的新兵們忘了疲憊,只剩下滿心的震撼與匪夷所思。
“我的天……這……這還是人嗎?”甦哲喃喃自語,感覺自己和他們可能不是同一個物種。
遠處的高坡上,兩道身影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呵呵,好兩個小家伙,真是精力旺盛啊。”
洪教官粗獷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這兩塊璞玉,只要稍加雕琢,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他身旁的袁罡,那個始終沉默寡言、氣息如淵的男人,
也罕見地點了點頭,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是啊,”
洪教官的目光掃過海灘上每一個新兵,最後落回到方沫和盧寶柚身上,
“他們就是我們未來的希望。”
“不過……光有蠻力還不夠,真正的戰斗,可不是比誰的力氣大。”
他的話鋒突然一轉,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袁罡似乎明白了什麼,問道︰“你打算把那個計劃提前了?”
“嗯。”
洪教官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抹莫測的笑容,
“這群小家伙的基礎打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戰場。”
“安逸的日子,到頭了。”
他說完,轉身走下高坡,中氣十足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了整個海灘。
“全體都有!原地休息十分鐘!十分鐘後,操場集合!”
命令下達,原本還在看熱鬧的新兵們立刻收斂心神,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十分鐘後,集訓營的操場上,所有新兵列隊完畢,鴉雀無聲。
他們不知道,這位以嚴酷著稱的洪教官又想出了什麼新花樣來折磨他們。
洪教官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年輕而疲憊的臉,
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通知一件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從明天開始,上午的常規訓練項目,全部取消。”
話音一落,隊列中頓時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取消訓練?
這是什麼天大的好消息?
難道是良心發現,要給他們放假了?
不少人臉上已經露出了喜色。
然而,洪教官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所有人的幻想。
“全部改為……全員特別集訓。”
他頓了頓,看著新兵們瞬間僵硬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
“明天,你們將會迎來一位新的教官。”
“我只能提醒你們一句,和他即將帶給你們的‘禮物’相比,我這幾個月的訓練,只能算是……餐前甜點。”
一石激起千層浪!
新的教官?特別集訓?餐前甜點?
每一個詞都像重錘一樣敲擊在新兵們的心上。
一股混雜著好奇、期待與強烈不安的復雜氣氛,
如同風暴來臨前的低壓,迅速籠罩了整個集訓營。
隨著總教官話音落下,林七夜與吳恨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現在訓練場的邊緣。
剎那間,整個訓練場死寂一片。
上百名正在揮汗如雨的新兵,動作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那兩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他們穿著一身略帶塵土的便服,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出門散了個步。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去執行一項絕密任務!
“臥槽!是林教官和吳教官!”
“他們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寂靜只持續了三秒,旋即被山呼海嘯般的議論聲淹沒。
新兵們的臉上,表情復雜到了極點。
有的人,是純粹的狂熱與激動。
他們是林七夜的狂熱崇拜者,在他們眼中,這位特邀教官就是神!
是他們追趕的目標!
“我就知道!林教官他們肯定能凱旋!”一個少年激動得滿臉通紅。
但更多的人,臉上卻掛著一絲苦澀與不忿。
“哼,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把我們這群新兵蛋子給忘了呢。”
一個刺頭酸溜溜地開口,
“自己出去風光,把我們扔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天天被總教官練得跟死狗一樣。”
“就是,憑什麼他們能出去執行任務?我們也是守夜人預備役!”
林七夜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他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對著全體新兵揮了揮手,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全體都有,繼續休息。”
說完,他看都懶得再看眾人一眼,徑直朝著總教官的方向走去。
吳恨則始終保持著沉默,他那雙深邃的眸子掃過全場,
像一頭冷靜的孤狼,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兩位主角走了,可他們身邊那個圓滾滾的身影卻被新兵們瞬間圍了個水泄不通!
“胖胖哥!百里教官!快說說,你們到底去執行什麼任務了?”
“是啊是啊!是不是去哪個‘門’里干了票大的?”
“給我們講講唄!憋死我了!”
被眾人圍在中間的百里胖胖,瞬間找到了人生的舞台。
他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臉上寫滿了“哥就是傳說”的得意。
“咳咳,低調,低調。”
他故作深沉地擺了擺手,隨即又壓低聲音,
用一種極其欠揍的語氣說道︰“也沒啥大事,就順道去了一趟日本,”
“把他們那個什麼狗屁‘高天原神國’給平了……嗯,順手,斬了個神。”
斬……斬了個神?
全場再次陷入死寂。
新兵們臉上的表情,從好奇,到震驚,再到憋笑,最後變成了赤裸裸的鄙夷。
“噗——”
“胖胖哥,你這吹牛的本事比你的體重長得還快啊!”
“斬神?你怎麼不說你一拳打爆了月亮?咱們這兒是守夜人訓練營,不是德雲社後台。”
“行了行了,知道你們任務保密,不想說就算了,編這種瞎話糊弄誰呢?”
質疑和哄笑聲四起,氣氛瞬間變得滑稽起來。
百里胖胖被眾人擠兌得滿臉通紅,急得直跳腳︰“我說的都是真的!”
“你們這群沒見識的菜鳥!七夜真把他們那個主神給一刀劈了!”
然而,沒人信他。
就在這時,一道璀璨的流光,如利劍般撕裂長空,從天際盡頭呼嘯而來!
“咻——!”
那流光在訓練場上空一個急停,光芒散去,露出一名身穿黑色制式風衣,神情肅穆的守夜人。
他雙手捧著一個由特殊合金打造,刻滿繁復符文的黑色盒子,渾身散發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全場的喧囂戛然而生。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這是……總部直屬的傳令官?!
只見那名傳令官目光如電,精準地鎖定了正與總教官交談的林七夜和吳恨,
他的身影瞬間從半空降落,穩穩地站在兩人面前,猛地一個立正,聲音洪亮如鐘︰
“林七夜先生,吳恨先生!”
“奉左司令之命,特來為二位,送達此次任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