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梨瀧白的瞳孔驟然收縮,視網膜上,一行猩紅如血的數字,
正以一種蠻橫無理的方式沖擊著他的神經。
尸神,等級???,生命值︰8,644,197,331\8,644,197,331。
超過八十六億的血量!
這個數字,如同一座無法逾越的巍峨魔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他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的凝滯。
不久前,他才剛剛斬殺了那頭肆虐櫻島的s級災害——雷獸。
那頭凶獸的血量,已是高達千萬級別,足以讓任何一支頂尖的玩家團隊感到絕望。
可與眼前這尊神只般的怪物相比,雷獸那引以為傲的生命值,
簡直就像是浩瀚星海中的一粒塵埃,渺小得可笑。
這不是同一個維度的對手。
尸神僅僅是站在那里,沒有展露任何攻擊姿態,
那從腐朽身軀中逸散出的神力殘穢,就已將整座霧島山脈扭曲成了一片生靈絕跡的魔域。
山腳下,那些被神力侵染而發狂的低級魔物,
此刻正像潮水般互相吞噬、嘶吼,為它們的神明獻上最原始血腥的祭祀。
然而,尸神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那些卑微的祭品身上。
柚梨瀧白深吸一口氣,強行將心頭的驚濤駭浪撫平。
越是面對這種令人絕望的強敵,頭腦就越要保持絕對的冷靜。
這是他無數次在生死邊緣徘徊後,用鮮血和死亡換來的鐵則。
恐懼無用,計算才有意義。
他的視線掃過自己的狀態欄,確認每一個增益效果都處于激活狀態,
隨後意念一動,一個半透明的道具面板在他面前悄然展開。
無數散發著各色光芒的圖標在面板上流轉,
從c級到s級,每一件都足以讓外界的玩家瘋狂。
但柚梨瀧白的目光沒有絲毫停留,他的手指精準地劃過,
最終,停留在了面板最深處,一個被暗金色龍紋鎖鏈層層纏繞的圖標之上。
ss級唯一性古武道具——血條收割者。
當他的指尖觸踫到那個圖標時,一股灼熱而熟悉的戰栗感,瞬間從指尖傳遍全身。
塵封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上腦海。
他想起了那片被遺忘的“古武者試煉之地”,一個獨立于主世界之外的破碎位面。
為了獲得這件兵器,他孤身一人,
在那個沒有任何補給、死亡即是永久抹殺的殘酷世界里,整整廝殺了三個月。
他擊敗了九十九位手持神兵利器的古代英靈,
踏過了由白骨與怨念鋪就的通天之路,
最終才在那位面核心,見到了這把沉睡了千年的凶刃。
“你若想持我,必承受其重。”
“我非救世之刃,而是滅世之鐮。”
“所過之處,生機盡絕,因果皆斬。”
“你,可願以己身化為行走的災厄,收割一切阻擋你存在的生命?”
兵器之靈的質問,至今仍在耳邊回響。
“我願意。”
他當時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這個被“游戲”入侵的末日世界,
想要守護,就必須擁有毀滅一切的力量。
天真和憐憫,是弱者墓志銘上最廉價的刻字。
回憶如電光石火般閃過,柚梨瀧白的眼神,
已經變得如萬載玄冰般沉靜,又如地心熔岩般熾熱。
他不再有任何的遲疑和動搖,心中只剩下純粹的戰意。
“我選中,血條收割者。”
隨著他意念的確認,那暗金色的龍紋鎖鏈寸寸斷裂,化作光屑消散。
一柄造型奇古,介于長柄鐮刀與斬馬刀之間的兵器,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的手中。
它沒有華麗的光效,也沒有逼人的煞氣。
刀身暗沉,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只有在特定的角度,
才能看到其上流動著血色與暗金色交織的神秘紋路。
刀柄由不知名的獸骨打造,握在手中,溫潤如玉,卻又傳來一股直透靈魂的冰冷。
這就是血條收割者。它的屬性簡單到只有一條,卻也霸道到極致。
【血條收割者】︰ss級唯一性古武道具。
攻擊命中目標時,強制斬滅目標當前生命值的1。
該效果無視防御,無視抗性,無視等級壓制。
冷卻時間︰10秒。
這,就是柚梨瀧白敢于獨自面對八十六億血量尸神的真正底氣!
就在血條收割者現世的剎那,山巔之上,
那尊如同山巒般巨大的尸神,第一次有了明顯的動作。
它那千百只腐爛的手臂微微一滯,
山腳下那場瘋狂的血肉盛宴,瞬間失去了神明的關注。
下一秒,尸神那巨大、渾濁、充滿了死寂與怨毒的頭顱,緩緩轉動。
它沒有眼楮,但柚梨瀧白卻能清晰地感覺到,
一道冰冷、沉重、仿佛能洞穿靈魂的目光,
跨越了數千米的距離,死死地鎖定在了自己身上。
“嗡——”
空氣仿佛在瞬間被抽空,然後又被灌入了水銀。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壓力,如天穹崩塌般轟然降下!
以柚梨瀧白為中心,方圓百米之內的地面,寸寸龜裂,堅硬的岩石被壓成了齏粉。
他的護身力場在接觸到這股壓力的瞬間,
就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激蕩起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
僅僅是注視,就已具備如此神威!
尸神察覺到了威脅。
它從柚梨瀧白手中的那把不起眼的兵器上,嗅到了足以撼動它神格的死亡氣息。
“螻蟻……也敢……覬覦神座……”
斷斷續續、仿佛由無數亡魂的哀嚎扭曲而成的神念,
直接在柚梨瀧白的腦海中炸響,帶著無盡的威嚴與暴虐。
柚梨瀧白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但他握著血條收割者的手,卻穩如磐石。
他抬起頭,迎著那足以讓任何生靈精神崩潰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神?在我面前,不過是血條更長一點的獵物罷了。”
話音未落,他猛地將左手張開,掌心朝天,
一股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幽冥之力,自他體內沖天而起!
“領域展開——閻魔地獄!”
一聲低喝,如九幽傳來的敕令。
剎那間,風雲變色,天地震動!
原本灰蒙蒙的天空,被瞬間染成了詭異的暗紅色,
一輪巨大的、散發著不祥紫光的殘月,高懸天際。
腳下的大地,不再是堅實的岩石,而是化作了一片翻滾著黑色霧氣的黃泉之土。
一條條手臂粗細的巨大鎖鏈,如同地獄的毒蛇,
從地底深處呼嘯著鑽出,它們互相踫撞,發出“嘩啦啦”的刺耳聲響,將這片空間徹底封鎖。
遠方,隱約可見森然的白骨王座,和奔流不息的忘川血河。
無數模糊的鬼影在黑霧中沉浮,發出無聲的哀嚎。
整個霧島山之巔,在短短數秒之內,就被柚梨瀧白以一己之力,
強行改造成了一片獨屬于他的審判煉獄!
這就是他的s級天賦能力,閻魔地獄。
在這片領域之內,他便是唯一的閻羅。
所有敵對目標,全屬性削弱30,並且,領域會持續隔絕目標與外界的能量聯系。
對于依靠汲取霧島山脈地脈與生靈怨氣而存在的尸神來說,
這最後一項效果,無異于釜底抽薪!
“吼——!”
尸神發出了痛苦而憤怒的咆哮。
它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腳下山脈那牢不可破的聯系,
正在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強行切斷。
它賴以維生的力量源泉,正在枯竭。
它徹底暴怒了!
千百條腐爛的手臂同時高高揚起,如同死亡的森林,
遮天蔽日地朝著柚梨瀧白所在的位置,狠狠砸下!
每一條手臂都帶著撕裂空間的力量,所過之處,
連閻魔地獄的法則都被暫時扭曲,發出刺耳的悲鳴。
然而,柚梨瀧白的身影,卻在攻擊落下的前一刻,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現時,他已經鬼魅般地來到了尸神那龐大身軀的側面,
手中那柄暗沉的血條收割者,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極致簡潔,
卻又蘊含著無上殺伐之意的軌跡。
沒有驚天動地的光芒,沒有毀天滅地的聲勢。
只有一聲輕微得幾乎無法听見的“噗嗤”聲,仿佛利刃切過最柔軟的奶酪。
血條收割者的刀鋒,輕而易舉地破開了尸神那堪比神金的腐朽表皮,
深深地斬入了它的體內。
下一刻,柚梨瀧白頭頂上方,那代表著尸神的巨大血條,
發生了令神明都為之驚駭的變化!
86,441,973!
一串觸目驚心的傷害數字,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整整百分之一的血量,超過八千六百萬的生命值,
就在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刀之下,被硬生生地“收割”了!
“嗷——!!!”
前所未有的劇痛,讓尸神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嚎。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物理傷害,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針對生命本源的剝奪與斬殺!
它能感覺到,自己的一部分“存在”,被永久地抹去了!
這種感覺,讓它回想起了神話時代,那些敢于向眾神揮劍的古代英雄。
不可饒恕!絕對不可饒恕!
被徹底激怒的尸神,全身猛地一震,一股遠比之前恐怖百倍的神力,轟然爆發!
它那腐爛的身軀上,開始浮現出古老而神聖的金色紋路,那是它作為山神權柄的具象化。
“褻瀆……神威者……當……承……神……怒!”
宏大、威嚴、充滿了毀滅意志的神念,化作實質的沖擊波,橫掃整個閻魔地獄。
尸神那千百只手臂不再胡亂攻擊,而是齊齊合攏在胸前,仿佛在進行某種古老的祈禱儀式。
整座霧島山,不,是整個閻魔地獄領域內的“山之概念”,都在此刻與它共鳴。
一股足以讓世界顫抖的能量,正在它的體內瘋狂醞釀。
柚梨瀧白瞳孔一縮,他看到,尸神的頭頂上,一個全新的技能條正在飛速讀條。
【山神之怒】!
他毫不猶豫地抽身後退,同時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毀滅性打擊。
終于,當技能條讀滿的瞬間,尸神張開了它那深淵般的巨口。
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場席卷一切的“神力潮汐”!
以尸神為中心,金色的、充滿了毀滅與淨化之力的神聖能量,
化作了無邊無際的滔天巨浪,朝著四面八方瘋狂席卷!
那不是光,也不是沖擊波,而是一種純粹的、高維度的能量洪流。
所過之處,閻魔地獄的黑色霧氣被瞬間蒸發,
哀嚎的鬼影化為飛灰,堅固的黃泉之土被犁地三尺,
就連那些從地底鑽出的法則鎖鏈,
也在這股神力潮汐面前,脆弱得如同朽木,被輕易地沖刷、碾碎!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只剩下了一片毀滅的金色海洋。
而柚梨瀧白,就站在這片金色海洋即將淹沒的礁石之上,
渺小得仿佛隨時都會被徹底抹去。
他握緊了手中的血條收割者,眼神銳利如刀,準備在神罰之中,尋找那一線生機。
也就在這股毀天滅地的神力潮汐,即將吞沒柚梨瀧白的同一時刻。
遠在萬里之外,一片不屬于任何國家管轄的蔚藍公海之上。
一艘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通體漆黑,
造型極盡奢華的巨型郵輪,正迎著海風,安靜地懸停在海面。
郵輪的船身,忽然傳來了一陣極其輕微,幾乎無法被察覺的震顫。
就像是遙遠大陸深處的一聲嘆息,跨越了無盡的山脈與海洋,
最終化作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漣漪,輕輕地,觸踫了一下這艘船的船底。
海風嗚咽,卷起千堆雪浪,無情地拍打在“諾亞號”郵輪那冰冷的鋼鐵船身上。
在這座漂浮于末日怒海之上的鋼鐵孤島甲板上,紀念的身影如一尊雕塑,巋然不動。
他面前,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靜靜懸浮,劍身之上,
仿佛有無數怨魂在無聲咆哮,流淌著令人心悸的不祥暗光。
這,便是足以撕裂神魔的“極惡之劍”!
“大人!”一名渾身浴血的騎士單膝跪地,聲音因急促而嘶啞,
“‘極惡之劍’的能量已經蓄滿,隨時可以啟動最終程序,淨化全船!”
他的眼神中燃燒著決絕與狂熱,但更多的,是無法掩飾的恐懼。
“淨化?”紀念的目光沒有離開那柄魔劍,聲音平靜得可怕,
“情況如何了?”
騎士身體一顫,艱難地匯報道︰“防線……已經崩潰了三道!”
“超過六成的船員和幸存者出現了紅眼狂躁癥狀,”
“他們……他們不再是人類,變成了只知殺戮的怪物!嘶吼著,撕咬著一切活物!”
血腥的畫面仿佛就在眼前,郵輪內部已然化作人間煉獄。
紀念終于緩緩轉過頭,他的臉龐在魔劍幽光的映照下顯得分外冷峻,
但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卻沒有絲毫波瀾。
“還有多少人,保持著清醒?”
“不足……不足三百人了,大人!我們撐不了多久了!”
“請您下令吧!遲則生變!”騎士幾乎是在哀求。
三百人……紀念的嘴角勾起一抹無人能懂的弧度,是自嘲,也是悲憫。
他伸出手,輕輕撫過極惡之劍冰冷的劍身,
那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在他的指尖溫順地顫動。
但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山,清晰地傳入騎士的耳中。
“再等等。”
“大人?!”騎士猛地抬頭,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說,再等等。”紀念的目光穿越風浪,望向那片被血色浸染的天際,
“他們不是冰冷的數字,他們曾是我們的同伴,是活生生的人。”
“在最後一刻到來之前,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能被挽回的生命。”
“這把劍,是最後的希望,而不是我們主動揮向同胞的屠刀。”
話語堅定,擲地有聲!
在末日絕望的嘶吼中,這番話語宛如一道刺破黑暗的人性光輝,
讓那名騎士瞬間怔住,眼中的狂熱褪去,只剩下深深的震撼。
與此同時,在另一片大陸的廢墟之上,王 正站在一座孤零零的站台上。
“嗚——”
悠長的汽笛聲拉扯著離愁,一輛老舊的列車如同一條鋼鐵巨龍,緩緩駛離。
車窗內,是他昔日的同學,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
帶著淚痕,帶著對未來的迷茫,向他用力地揮手。
“保重!”
“一定要活下去!”
吶喊聲被風吹散,王 只是靜靜地站著,
看著那列車拖著濃煙,消失在灰蒙蒙的地平線盡頭。
昔日的笑語歡聲,仿佛還回蕩在耳邊,可轉眼間,便已是天各一方,生死未卜。
一種巨大的、無力的傷感攫住了他。
這個時代,每一次告別,都可能是永別。
而就在王 為離別黯然神傷之際,遙遠的天際盡頭,異變陡生!
轟——!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璀璨金色光柱,
猛然從唐三所在的方位沖天而起,其勢之霸道,仿佛要將整個蒼穹都捅出一個窟窿!
光柱之中,神聖與毀滅的氣息交織,讓萬物為之顫栗!
“不好!地獄花園要崩潰了!”
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響徹雲霄,只見那金色光柱的核心,一尊偉岸到極致的法相轟然顯現!
九條巨大無比的白色狐尾遮天蔽日,每一次擺動,都讓空間泛起劇烈的漣漪。
天狐大妖皇!
他竟已現出原形,以無上偉力,強行鎮壓著那片即將失控的恐怖花園!
情況已然危急到了極點!
這驚世駭俗的變故,並未就此停歇。
光柱的另一端,直入九天雲霄之上,
狠狠地撞入了那片籠罩在祖庭天狐聖山上空的無邊劫雲之中!
“滋啦啦——”
原本漆黑如墨、電蛇狂舞的劫雲,像是被潑入滾油的沸水,瞬間暴動!
它瘋狂地翻滾、收縮,竟被那道金色光柱染上了一層詭異的金色!
緊接著,一道道撕裂天幕的閃電,不再是銀白或紫色,
而是化作了純粹的、象征著至高審判的——金色雷霆!
每一道金色雷霆的閃現,都帶著一股覆滅萬物的意志,
仿佛是天道被徹底激怒後降下的最終裁決!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所有關注著這場天劫的大能都感到了發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這究竟是福是禍?
是破劫的希望,還是更深沉的毀滅預兆?
無人知曉。
也就在這天地異象頻生,所有目光都被金色雷霆吸引的瞬間,
在世界的另一處,一處不為人知的陰影角落里,一股冰冷而邪惡的意志悄然甦醒。
它感受著遠方那股神聖而混亂的力量,發出無聲的獰笑。
棋局已至終章,那決定勝負的最後一枚棋子,
也是最致命的一柄鑰匙,即將被一只蒼白的手,投入這沸騰的血色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