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恨就那麼站著,一動不動,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石像。
他的眼楮里,只有醫療艙中那張安靜沉睡的臉。
迦藍的呼吸平穩,儀器上的數據也顯示一切正常,可她就是不醒。
這種正常,反而成了最不正常的折磨。
時間好像在這里停住了,每一秒都像刀子一樣,在他心里慢慢地割。
周圍的一切聲音,光線,都像是被一層看不見的膜給隔絕了,傳不進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安靜和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痛苦。
紀念輕輕地走到他身後,看著他僵硬的背影,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任何話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只化作一聲嘆息。
“吳恨……”紀念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我知道你現在不好受,但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吳恨就像是沒听見一樣,依然一動不動地盯著迦藍。
紀念還想再勸,房間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名穿著黑色制服的騎士快步走了進來,神色非常著急。
“會長!”騎士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語氣里的急切掩蓋不住,
“出事了,您得馬上過去一趟。”
紀念眉頭一皺,回頭看了他一眼,問︰“什麼事這麼急?”
“是祖庭那邊傳來的消息。”騎士快速地說道,
“天狐聖山發生了劇變,好像跟那個叫唐三的人有關,”
“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天狐大妖皇已經震怒,整個祖庭的氣氛都非常緊張。”
“我們必須立刻開會商討對策。”
紀念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天狐聖山的事,可不是小事,那關系到整個大陸的勢力平衡。
他知道這事耽擱不得。
他轉過頭,再次看向吳恨,眼神里充滿了擔憂。
他想留下來陪陪這個快要被悲傷壓垮的年輕人,但職責所在,他必須離開。
“吳恨,我得先走一步,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要處理。”
紀念的聲音里帶著歉意,“你自己……一定要撐住。”
“迦藍她……她也一定希望看到你振作起來。”
吳恨的肩膀似乎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但依舊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紀念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只能把那份沉重的心情壓下去。
他拍了拍吳恨的肩膀,然後跟著騎士快步離開了房間。
門被輕輕地關上,發出“ 噠”一聲輕響。
這聲輕響,像是打破了某種平衡,房間里瞬間變得更加空曠,更加死寂。
現在,這里只剩下吳恨一個人了。
整個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醫療艙旁邊,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
他慢慢地彎下腰,隔著透明的艙壁,看著迦藍的臉。
她的睫毛很長,靜靜地垂著,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就像是做了一個甜美的夢。
吳恨伸出手,想要觸摸她的臉頰,卻被冰冷的艙壁擋住。
他收回手,在醫療艙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然後,他找到了艙體外側的一個開口,那是為了方便親人能感受到病人溫度而設計的。
他將自己的手伸了進去,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迦藍那只微涼的手。
她的手很軟,但沒有了往日的溫度和力道。
吳恨就這麼握著,身體坐得筆直,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像一座凝固的雕塑,再也沒有動過。
與此同時,一輛黑色的轎車正在蜿蜒的山路上飛馳。
車內,氣氛有些沉悶。
柚梨奈靠在後座的窗邊,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景色,心里總感覺有些壓抑。
迦藍出事的消息,對所有人的打擊都很大。
她轉過頭,正想說點什麼來打破沉默,視線卻被遠處一座雄偉的山峰吸引了。
那座山,即便隔著很遠,也能感受到它的壯麗和威嚴,
山頂上覆蓋著皚皚白雪,在陽光下閃著光。
“那是……富士山?”柚梨奈有些驚訝地問,
“我們來這里做什麼?”
坐在副駕駛的星見翔太回過頭來,他的表情很嚴肅,沒有了平時的那種輕松。
“對,就是富士山。”他回答道,
“我們來這里,是為了找最後一樣東西。”
“最後一樣東西?”柚梨奈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你是說……最後一柄禍津刀?”
“沒錯。”星見翔太點了點頭,語氣肯定地說道,
“根據我得到的預言啟示,最後一柄禍津刀,”
“代號【葬山】的那一柄,就被封印在富士山的某個地方。”
听到“預言”兩個字,車里的其他幾個人都打起了精神。
星見翔太的預言能力,是他們這次行動最大的依仗。
開車的古原良樹沉聲問︰“翔太,這次的預言準確嗎?具體位置能確定嗎?”
“預言的指向非常明確,就是富士山,這一點不會錯。”
星見翔太的眉頭微微皺起,“但具體的位置很模糊,預言只給了一句提示。”
“什麼提示?”一直閉目養神的雨宮晴輝睜開了眼楮,
他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楮里,閃過一絲精光。
星見翔太看著窗外越來越近的富士山,緩緩說道︰“預言說,刀藏于……‘尸神拱衛之地’。”
“尸神拱衛之地?”柚梨奈重復了一遍,感覺這個名字听著就讓人心里發毛,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
坐在她旁邊的雨宮晴輝接過了話頭,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字面意思,應該不難理解。”他看著窗外的富士山輪廓,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尸神’,恐怕指的不是真正的神明。”
“更有可能,是指某種強大的尸獸,或者是由無數尸體堆積而成的怪物。”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凝重。
“而‘拱衛’……意思就是,那些東西,恐怕不止一個。”車內,沉悶的空氣幾乎要凝成實質。
雨宮晴輝凝視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
富士山那龐大的輪廓在稀薄的晨霧中若隱隱現,宛如一頭沉睡的遠古巨獸。
他淡漠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古代陰陽師的典籍中有一個預言,”
“當禍亂之源重現于世,富士山將化為‘尸神拱衛之地’。”
“尸神拱衛之地?”星見翔太的臉色本就因緊張而發白,
听到這個不祥的詞匯,更是白上加霜,“這……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將要面對的,可能不僅僅是一把刀。”
雨宮晴輝的眼眸深邃如夜,
“那把名為【葬山】的禍津刀,其泄露的邪氣足以吸引、制造、並奴役無數的尸鬼與妖魔。”
“預言中的‘尸神’,或許指的就是刀本身,而‘拱衛’它的,便是以整座山為巢穴的……尸獸軍團。”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在柚梨奈和翔太心上。
他們本以為這只是一次危險的尋物任務,
卻沒想到,自己正一頭扎進一個傳說中的魔域!
越野車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呻吟,終于駛入了富士山腳下的景區範圍。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所有人心中一沉。
這里,沒有了往昔如織的游人,沒有了熱鬧的商鋪和導游的旗幟。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停車場空空蕩蕩,幾輛被遺棄的汽車覆滿了厚厚的火山灰,
車窗破碎,像是被什麼東西暴力砸開。
隨處可見撕裂的背包、散落的雜物,
以及地上早已干涸的暗紅色斑點,無聲地訴說著這里曾發生過的不詳。
“看來……已經沒有游客敢來這里了。”翔太喃喃道,握緊了方向盤。
“路還能走,我們直接開車上山,能走多遠是多遠。”雨宮晴輝的命令簡短而有力。
越野車再次咆哮,沿著盤山公路向上攀爬。
這條專為觀光修建的道路,此刻卻成了通往地獄的階梯。
路面布滿了龜裂的痕跡,時不時就有巨大的落石橫亙在前,
逼得翔太不得不全神貫注,一次次驚險地繞行。
車身劇烈地顛簸、搖晃、傾斜,仿佛不是行駛在路上,而是在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
“嘔——!”
一陣劇烈的搖晃後,一直強忍著的柚梨奈再也受不了,猛地推開車門,扶著護欄吐得昏天黑地。
緊接著,星見翔太也臉色慘白,將車勉強停在路邊,沖下去加入了嘔吐的行列。
唯有雨宮晴輝,穩如泰山地坐在後座,仿佛那能將人五髒六腑都顛出來的震動對他毫無影響。
他走下車,將一瓶水遞給柚梨奈,目光卻已經投向了更高處的山巒。
“車到不了了,前面的路已經徹底塌方。”他平靜地宣布,
“接下來,我們步行。”
柚梨奈漱了漱口,蒼白的臉上寫滿了堅毅︰“是!”
雨宮晴輝看著雲霧繚繞的山頂,那里仿佛隱藏著世界的終極秘密。
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引誘般的魔力︰“我要找的禍津刀,名為【葬山】。”
“傳說它由一位弒殺山神的古代劍客所鑄,刀身融入了山神的骸骨與富士山的龍脈。”
“它擁有鎮壓與埋葬一切的力量,既能葬敵,亦能葬山,甚至……葬國。”
葬國!
兩個字如驚雷般在柚梨奈和翔太耳邊炸響,讓他們對這把刀的恐怖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如此強大的凶器,必然會選擇靈脈最匯聚、最險峻的地方盤踞。”
“我猜,它就在山頂的火山口。”雨宮晴輝轉頭看向柚梨奈,
“你的【千鶴】,能派上用場了。”
柚梨奈重重點頭。
她深吸一口氣,右手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那是一把造型典雅的脅差,刀鞘上刻著栩栩如生的仙鶴紋路。
“——解!”
伴隨著一聲輕叱,她猛地拔刀出鞘!
然而,出鞘的並非冰冷的鋼鐵,而是一道柔和的白光!
光芒之中,刀身寸寸消解,化作無數只巴掌大小的紙鶴,
每一只都惟妙惟肖,仿佛被注入了生命。
“去吧,【千鶴】!”柚梨奈向前一指。
上千只紙鶴瞬間振翅高飛,發出一片細微而悅耳的“沙沙”聲,
它們匯成一道白色的洪流,盤旋著沖上雲霄,
朝著山頂的方向四散而去,開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這既是偵查,也是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