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哲文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他還能怎麼辦?
窗外,夜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嘲笑他的無能為力。月光悄悄移動,從床頭慢慢爬向地板,將房間一分為二——一半明亮,一半黑暗,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半理智告訴他應該放手,一半情感卻還在掙扎。
林曉雪靜靜地注視著他,她看得出孫哲文眼中的掙扎,那是一種深埋在平靜表面下的暗流。她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說什麼都是多余。
\"睡吧。\"最終,他只說了這兩個字,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但在這安靜的夜晚,這兩個字卻像是一把鎖,將所有的情緒都鎖在了心底最深處。
夜色漸深,林曉雪在孫哲文身邊已然沉沉睡去,呼吸均勻而綿長。孫哲文卻輾轉難眠,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一會兒想起陳清妍倔強的背影,一會兒又盤算著如何說服武彩投資開縣的國企。
次日清晨,孫哲文反復思量著國企改革的事,雖然對武彩答應投資不抱太大希望,但正如林曉雪所說——問問總不會少塊肉。
拿起電話,孫哲文深吸一口氣,撥通了武彩的號碼。電話很快被接通,武彩清脆的聲音從听筒里傳來︰\"孫縣,有事嗎?\"背景音里隱約能听到紙張翻動的聲音,顯然她正在辦公。
孫哲文清了清嗓子,聲音略顯生硬︰\"武總,我們縣最近成立了國企改革領導小組...\"
還沒等他說完,武彩就笑著打斷道︰\"孫縣,恭喜啊,又升官了?\"她的語氣輕快,帶著幾分調侃。
孫哲文苦笑一聲︰\"什麼升官...\"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畫著圈,\"這個國改組啊,就是要解決開縣那幾家老大難的國企問題。\"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武彩的聲音明顯帶著困惑︰\"孫縣,這事和我有什麼關系嗎?\"
孫哲文感到一陣尷尬,耳根微微發熱︰\"這個嘛...\"他斟酌著詞句,\"我是想問問武總有沒有興趣來看看。\"
又是一陣沉默。武彩本來想直接拒絕,但腦海中突然閃過那個神秘女人的身影。她眯起眼楮,紅唇微微上揚︰\"孫縣啊,這樣吧...\"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熱絡起來,\"我這會兒還在海城,等我回來找你,看看是什麼好事。\"
孫哲文松了一口氣,連忙道︰\"好,你回來我再詳細給你介紹情況。\"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期待,\"如果你有興趣那就更好了。\"
掛斷電話,武彩將手機扔在辦公桌上,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出神。她其實根本不在海城,就在開縣的公司里。這些天她正為吳菁的事頭疼不已——這個女人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從最初的不情不願到現在賴著不走,三天兩頭往財務跑要錢,搞得財務部的人見到她就躲。
沉思片刻,武彩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月姐,剛才孫縣長找我談開縣國企改革的事...\"她的聲音恭敬中帶著幾分試探。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靜的女聲︰\"他說的,你都答應。\"語氣不容置疑,\"不就是錢嗎?\"
武彩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月姐,這不光是錢的問題...\"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這些國企根本沒有盤活的價值,除了地皮值點錢,還有幾千號職工要養活,更別提那些退休人員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同樣冷靜的回復︰\"你去看看,需要多少錢。\"聲音頓了頓,\"大不了買了,把地蓋樓,這些人養著就是了。\"
武彩搖搖頭,知道無法改變對方的決定︰\"好吧,月姐。\"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妥協,\"我下午去找孫縣長,看看縣里的具體想法,再決定怎麼運作。\"
電話那頭似乎還想說什麼︰\"沒必要,只要...\"突然話鋒一轉,\"只要不虧錢就行。\"
掛斷電話,武彩望著窗外出神,心里暗自嘀咕︰\"真是有錢不把錢當錢...\"想到那個物流園項目的一百五十億投資,再想到現在又要接手這些爛攤子國企,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到底圖什麼啊...\"
辦公室里,孫哲文放下電話,目光落在牆上開縣的地圖上。煤機廠、印刷廠等的位置被紅筆圈了出來,像數塊頑固的傷疤。他不知道武彩會作何決定。
這幾天,開縣大院里的氣氛明顯緊張了起來。清晨七點不到,大院門口就已經停滿了各地牌照的轎車,有省城來的公務車,也有掛著沿海城市牌照的豪華商務車。保安老李站在門口,一邊登記著來訪車輛,一邊暗自咂舌——這陣仗,比他在這兒干了二十年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大。
孫哲文的辦公室更是門庭若市。從早上八點開始,來訪的人就絡繹不絕。小趙站在辦公室門口,手里的登記本已經記滿了三頁紙。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走廊上排起的長隊,不由得嘆了口氣——這些人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現在卻都規規矩矩地在這兒排隊等著。
\"孫縣,省發改委的王處長電話,說機場規劃的事要跟您確認一下。\"小趙拿著電話記錄本匆匆走進來。
孫哲文頭也不抬地批閱著文件︰\"讓他十分鐘後再打來。\"他的聲音因為連續說話已經有些沙啞,\"先讓華潤的劉總進來。\"
劉總是個五十多歲的精瘦男人,一身筆挺的西裝,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一進門就熱情地伸出手︰\"孫縣長,久仰久仰!\"
孫哲文起身相迎,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劉總遠道而來,辛苦了。\"他的眼角余光瞥見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心里暗自盤算著今晚又要加班到幾點。
談話進行了半小時,劉總剛離開,小趙又帶著省交通廳的人進來了。孫哲文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嗓子干得冒煙。他瞥了眼牆上的掛鐘——才上午十點,今天已經見了五撥人了。
中午十二點,孫哲文終于得以喘口氣。他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突然,辦公室門被推開,林曉雪端著個飯盒走了進來︰\"就知道你沒空去食堂。\"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