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哲文將目光轉向那個低垂下的頭的付茜身上“最後一件事,就是既然付縣長是創衛小組組長,整個的招標,合同,付款都是你一人操辦的,那你听清楚了,取消此次工程,現在馬上就要求所有項目停下來。”
付茜听見自己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這是常委會集體決策的結果,方書記親自簽批的......\"
\"我不管是誰簽的!\" 孫哲文突然拍桌,震得麥克風發出刺耳的嘯叫,\"停掉!創衛項目的總承包合同,必須立即終止。且此項目我將申請由省紀委,省審計對其進行核實,如果其中有人伸手拿了不應該拿的,那我絕對不客氣。\"
付茜覺得眼前一黑。她以為孫哲文會比較溫和的處理這事,畢竟錢也付了,工程也拉開了,她還听吳光遠的話,找來電視台,天天不停的宣傳,而現在,如果這樣,那已經給了吳光遠的錢,她沒能力拿回來,而小男人拿到的錢,也已經投入進去了。
\"這不可能!\" 付茜听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哭腔,\"合同是按正規的流程辦的,而且合同里寫得清楚,單方面終止要賠 30 違約金,縣政府根本賠不起!\"
\"賠不起也要賠!\" 孫哲文突然逼近付茜,薄荷茶的清香與怒意一齊撞進她的鼻腔。他身後的百葉窗透進細碎陽光,在付茜慘白的臉上劃出一道道明暗分割線。
\"這個項目的進程都是沒有問題的。\"付茜感覺後背滲出冷汗,指尖死死扣住桌面的會議手冊,紙張邊緣被她掐得卷起,指節泛出青白的月牙。
孫哲文冷笑一聲,從文件夾抽出一沓文件摔在桌上,紙張鋪展時帶起的風掀動付茜鬢邊的碎發。\"呵,沒問題?\"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瑟縮的身影,\"我給你三天時間。\"
會議室的中央空調發出輕微嗡鳴,孫哲文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格外清晰刺耳︰\"要麼讓燃前公司主動解約,要麼——\"他突然轉向財政局吳敏的位置,\"吳局長,啟動司法程序。\"
吳敏手中的鋼筆驟然頓住,在會議記錄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痕。昨夜孫哲文在辦公室敲著他肩膀說的那句\"付茜背後的人,要把開縣變成提款機\"突然在耳畔回響。他看著付茜顫抖的肩膀,喉結艱難滾動,最終只是點頭︰\"好的,孫縣。\"
孫哲文轉身時帶起一陣冷風,掀動掛在他椅背上的深藍色外套。\"如果錢追不回來,\"他突然回身,目光掃過一屋子低垂的腦袋,最終定格在空置的方可法座位上,\"從今天起,縣政府一分錢都不會批。\"他的尾音像是淬了冰的刀刃,\"工資發不出?\"指尖重重敲在桌上,震得茶杯叮當作響,\"那就讓所有人知道——是誰把錢塞進了自己腰包!\"
宣布散會時,窗外正好炸開一道驚雷。付茜呆坐在原位,暴雨聲中突然想起七歲那年,她和付曦在暴雨中救起那只渾身濕透的流浪貓。此刻那只金棕色的眼楮突然在記憶里一閃而過,像極了孫哲文此刻的眼神——冷峻,鋒利,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手心里的手機突然振動,是吳光遠的短信︰\"孫哲文要撤消合同,怎麼辦?\"
付茜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聲響。會議室的人三三兩兩離開,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甦然的信息突然跳出來︰\"寶寶,馬爾代夫的別墅訂好了!\"配圖是陽光下閃爍著藍光的泳池。
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出她扭曲的影子,付茜踉蹌著沖回辦公室,反手摔上門的瞬間,喉嚨里涌上腥甜。她哆嗦著點開置頂對話框︰\"我讓你訂酒店了嗎?我有說要去嗎?\"
\"寶寶你怎麼了?\"甦然的聲音透著困惑。
付茜死死盯著對話框︰\"你用了多少錢了?\"
電話那頭靜默兩秒︰\"現在投進去三百多萬,昨天提了輛奔馳,又是一百多萬。還有四百來萬......寶寶,怎麼了?這些可能不夠啊。\"
付茜眼前發黑,呼吸急促起來︰\"我給的預算有買車?\"
\"可是不買車不好辦事啊......\"甦然辯解的聲音越來越小。
付茜攥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突然重重砸向桌面。文件和茶杯叮叮當當滾落一地,她嘶喊道︰\"把錢拿好!現在一分都別付!等我通知!\"
冷靜下來時,她發現自己蜷縮在地板上,膝蓋重重磕在桌角。摸到手機,她顫抖著撥通吳光遠的號碼︰\"你說怎麼辦?\"
吳光遠的笑聲透過電波傳來︰\"合同都簽了,款也打了......\"他故意拖長尾音,\"真要反悔,也得看誰有那個本事。\"
付茜突然想起剛才孫哲文的話,喉嚨發緊︰\"他說要讓省紀委來查。\"
\"省紀委是他家開的不成?\"吳光遠冷笑,\"就算真來查......\"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聲,\"你讓他跟燃前談。真要鬧起來,我倒是可以找那個老板聊聊——不過嘛......\"他意味深長地停頓,\"魚死網破的話,可不止我一個人。\"
付茜像個被釘在原地的木偶,雙眼死死盯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通話結束圖標,指甲深陷進眉心,刺得生疼,可她渾然不覺。
這場會議的結束,宛如一聲炸雷,徹底撕破了籠罩在創衛工程上的荒唐帷幕。所有人眼中都清晰地看到了孫哲文的決絕,那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然,而這也意味著,他與方可法之間,即將徹底撕破臉皮,往後的日子里,必將有一場腥風血雨。
付曦心急如焚,連蹦帶跳地緊跟著孫哲文。她的眼中滿是慌亂,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孫哲文,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領導,你這是怎麼了?咱們今天會上說的這些,可不是我講義上的內容。這樣下去,這事兒可該怎麼收場啊?”
她是真的慌了,但這慌亂,並非源于自身。她深知,要是情況真如會上這般發展,整個開縣恐怕都會陷入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