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山坳,兩座並排的墳冢出現在眼前。大理石墓碑在暮色中泛著冷光,王隊看著左側墳頭的空白碑面,喉嚨發緊︰\"這麼快就要用上了。\"
\"把碑挪開。\" 他揮了揮手,隊員們將撬棍插入碑底縫隙。花崗岩與水泥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當墓碑挪開,露出黑洞洞的墓穴時,潮濕的腐臭味撲面而來。
王隊打開手機電筒,光束刺破黑暗的剎那,瞳孔猛地收縮 —— 七八個銀色行李箱整齊碼放,金屬鎖扣在冷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他深吸一口氣,蹲下身撬開最近的箱子。封條斷裂的脆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成捆的鈔票如瀑布般傾瀉而出,百元大鈔上的頭像在光束下泛著油亮的光。再打開第二個箱子,金條堆疊成金燦燦的小山,美元鈔票上的頭像仿佛在獰笑。王隊的手指微微顫抖,數到第五個箱子時,他猛地合上箱蓋,冷汗順著脊背滑進衣領。
\"恢復原樣。\" 隊員們手忙腳亂地將墓碑復位,用枯枝掃去地面的腳印。山風掠過墳頭的雜草,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王隊躲在樹後撥通電話,听筒里的電流聲混著自己劇烈的心跳︰\"李局,我們在那空墓中發現了贓款。數量巨大,今天村民太多,我們沒法帶走,怎麼辦?\"
李潛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帶著壓抑的興奮︰\"你們守著,我馬上帶人來,對了,我也會把王春芝帶上。\"
回到院子時,村民們仍圍在堂屋前。段婆婆的遺體已被移到門板上,褪色的藍布蓋不住老人扭曲的手指。王隊輕聲道\"先不急,他媳婦今天要回來了,就不送殯儀館了。\"
老人早已備好的柏木棺材就在堂屋外的屋檐下,王隊清掃過棺木看著棺蓋上雕刻的仙鶴在暮色中張著翅膀。想起墓穴里那些閃著寒光的財物,突然覺得這口棺材比任何時候都沉重。
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在青石板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村民們擠在段家院子的矮牆邊,此起彼伏的議論聲混著潮濕的霧氣。穿藍布衫的老漢吧嗒著旱煙,火星在雨幕里明明滅滅︰\"這段婆婆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走了?難道就不是那些警察干的?\"
\"還不是段豐收那小子,當了官就不把村里人當回事!\" 扎紅頭繩的婦人尖著嗓子接話,懷里的娃娃被她晃得直哭,\"當年修這墳,愣是佔了老周家半壟地,給的補償連袋化肥都買不來!\"
人群中響起一陣附和的唏噓,有人用竹杖戳著滿地狼藉︰\"現在倒好,老媽死了,也不回來看看,嘖嘖。\"
王隊倚著門框,听著這些議論,一個戴破草帽的年輕人突然擠到前排,眼楮盯著堂屋里的棺材︰\"要說最狠心的還是他那個城里媳婦,听說回來連老太婆的面都不見,就知道往墳頭跑!\"
這話引來一片嘩然,幾個老人搖頭嘆息,渾濁的眼楮里滿是鄙夷。
雨勢漸小,暮色如墨般浸透山村。大多數村民見再無熱鬧可看,嘟囔著 \"散了散了\",踩著泥濘的小路往家走。
但仍有七八個好事者留了下來,圍坐在院子里的石磨旁,借著手機微弱的光繼續議論。穿補丁外套的中年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段豐收也算白瞎了老太婆那麼疼他,听說在城里養了好幾房女人,連親媽走了都不回來看一眼!\"
\"可不是嘛!\" 有婦女跟著起哄,\"我听我奶說,老太婆前幾天還念叨著要給兒子納鞋底呢!\"
這話讓空氣瞬間凝固,只有屋檐的滴水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王隊張了張嘴,終究沒把段豐收已死的消息說出口。
暮色如墨,漸漸吞噬青岩村的輪廓。王隊倚著斑駁的土牆,撕開壓縮餅干包裝。干澀的餅干碎屑混著冷掉的礦泉水咽進喉嚨,他望著腕間的手表,秒針跳動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算著時間,李潛應該快到了。
遠處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像一把鈍刀割開夜幕。王春芝跌跌撞撞沖進院子,沾著泥漿的褲腳還在往下滴水。她撲向堂屋中央的老人︰\"媽!我來晚了......\" 這聲悲鳴驚飛了屋檐下的夜梟,也引來好事的村民舉著手電筒圍攏過來。
當雪亮的光束掃過院子里站成兩排的便衣男子時,空氣驟然凝固。有人倒抽冷氣,手電筒的光暈在人群中亂晃︰\"這、這咋來了這麼多生人?\"
穿簑衣的老漢往後退了半步,竹杖在石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李潛摘下墨鏡,朝王隊使了個眼色。王隊會意,上前幾步擋住眾人視線︰\"都是來幫忙料理後事的親戚,夜深了,大伙先回吧。\"
隨著吱呀一聲,厚重的木門緩緩關閉。李潛招了招手,王隊連忙跟著他朝後山走去,身後數名特警隊員如鬼魅般無聲跟進,衣服下的槍套里的配槍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山風掠過墳冢,將王春芝斷斷續續的哭聲送進耳中,李潛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墓碑挪開的瞬間,腐土與鈔票的氣息撲面而來。手電筒的光束交錯成網,照亮了箱內堆積如山的財物。李潛蹲下身,指尖撫過成捆的鈔票,嶄新的紙幣邊緣割得掌心微微發麻。\"拍清楚這里的情景。\" 他頭也不回地吩咐道,身後相機快門聲此起彼伏。
當最後一個行李箱被抬出墓穴時,李潛拍了拍王隊沾滿泥土的肩膀︰\"你先帶著人幫她把後事料理一下。\" 他的目光掃過遠處亮著燈火的村落,語氣難得柔和,\"問問王春芝,看看她想怎麼辦,花了多少錢,我給你報銷。\"
王隊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領導,你這算不算是以權謀私?\" 話剛出口,就被李潛一腳踹在屁股上。
\"我發覺你沒大沒小哦!\" 李潛佯怒,警靴在泥地上碾出個深坑,\"怎麼頭兒在時,你怎麼不敢這樣,你還區別對待啊?\"
王隊夸張地揉著屁股︰\"領導,我可是很尊敬你們啊,只是你更平易近人嘛!\" 他的話惹來周圍隊員的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