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芝皺了下眉頭,她沒有見過她公公,她公公據說是被他的前妻氣死的,具體是什麼樣,不知道。
王春芝點了下頭“好。”
吃了兩個老太婆煮的荷包蛋,老太婆要帶她去後山,王春芝卻道“婆婆,你就別去了,才下過雨,路上滑。”
老太婆嘆道“哎,人老了,就怕一個跌著,踫著了,你去吧,我給你拿香蠟。”
王春芝拿著香蠟,紙錢往後山走去,她知道墳在哪里,結婚時,段豐收帶她來過,他還花錢將老人的墳重新修繕過,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將墳修得很是豪華,還為他媽也準備好了,在王春芝看來很是不吉利,但老太婆卻很是高興,在她看來,死了有個好地方也是不錯的,不過她要是知道花了多少錢的話,估計也高興不起來了。
當初修這兩個墳就花了近一百萬,王春芝攤 開一張油布,點上香蠟,將紙錢燒了下去。
王春芝望著墓碑上模糊的刻字,山風掠過新翻的泥土,帶著松針的苦澀氣息鑽進鼻腔。她記得段豐收修繕墳墓時,指著這座空穴笑言 \"這是給媽留的百年福地\",彼時陽光正盛,金箔貼就的碑文在日光下熠熠生輝,哪像此刻這般泛著陰森的青灰。
香燭還在燃燒,火苗被山風撩撥得左右搖曳,將紙錢灰燼卷向灰蒙蒙的天空。王春芝跪在潮濕的油布上,看著跳動的火舌貪婪地吞噬黃表紙,灰燼如黑蝶般撲簌簌落在她肩頭︰\"公公,豐收已經死了,婆婆如今這個樣子,我卻沒辦法,等事情過了,我會把婆婆帶下山的,你就放心吧。\"
起身時,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旁邊的空墓。原本平整的墓碑基座此刻沾著新鮮的泥土,石縫間還嵌著幾片破碎的苔蘚。她蹲下身細看,發現墓穴口兩側的大理石面有明顯的摩擦痕跡,像是被繩索拖拽過的刮痕。
山雨漸密,冰冷的雨滴順著帽檐滑進衣領,她卻渾然不覺,手指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反復摸索 —— 是誰動過這座空墳?
沒等她細想,山腳下突然傳來狗吠聲。王春芝猛地起身,心跳驟然加速,她小心的走回家,貼著濕漉漉的土牆挪動,輕手輕腳的墊上幾塊石頭,扒著牆頭身里看。
透過圍牆豁口,她看見三個穿制服的男人正圍著段婆婆。老人坐在竹椅上,渾濁的眼楮里透著茫然,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搓著衣角︰\"我兒媳婦是來看我的,她孝順......\" 茶幾上擺著她帶來的奶粉罐,在慘白的燈光下格外刺眼。
王春芝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指甲縫里滲進的泥漿混著血絲。她倒退著往屋後挪,鞋底卻突然踩滑,半人高的野薔薇叢被撞得簌簌作響。屋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轉身就跑,運動鞋在泥濘的山道上犁出兩道深溝。
\"站住,王春芝,你跑不了的!\" 撕裂雨幕的怒吼聲讓王春芝渾身濕透的後背突然繃緊,泥漿裹著碎石的腳步聲近在咫尺,緊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混著某個男人的咒罵 —— 想必是哪個警察踩進了齊膝深的泥坑。她不敢回頭,拼命的向山下跑去。
山雨如同傾倒的天河,順著帽檐織成的水簾劈頭蓋臉澆下。王春芝的工裝襯衫早已濕透,粗糲的布料緊貼著脊背,每跨出一步都要與吸住腳踝的泥漿奮力撕扯。
她能感覺到浸透的牛仔褲正反復摩擦大腿內側,磨出細密的血痕。遠處的山澗暴漲成渾濁的洪流,咆哮聲與她劇烈的喘息聲交織,在空蕩蕩的山谷里回蕩。
泥濘的山道成了天然的阻礙,碎石與腐葉在腳下堆成陷阱。那些體型壯碩的警察每一步都深陷泥沼,笨重的制式皮鞋不斷被黏稠的紅泥吞噬。
相比之下,王春芝單薄的身形反而成了優勢,她像受驚的野兔般在雨幕中騰挪,卻仍不可避免地連連摔倒。
第三次跌進泥坑時,她的額頭撞上凸起的岩石,溫熱的血混著泥漿順著臉頰滑落,在眼睫毛上凝成血珠。
胸腔里的心髒幾乎要撞破肋骨,雙腿顫抖得如同風中的枯葉。當那輛紅色轎車終于出現在視野盡頭時,王春芝喉嚨里發出一聲嗚咽。
她跌跌撞撞撲向車門,沾滿泥漿的手掌在車窗上留下五道凌亂的指痕。引擎轟鳴的剎那,後視鏡里出現幾個狼狽的身影。
\"田隊,我們發現王春芝了,她來青岩村了。\"
王春芝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發白,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來回擺動,卻怎麼也刮不干淨模糊的雨幕。
\"對,她看了老太婆後出了門...... 這路太爛了,她開著一輛紅色的車,車牌是天 j\"
王春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咆哮著向公路沖去。
\"媽的,這婊子,害老子又挨罵。\"
後視鏡里,那幾個警察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化作幾個模糊的黑點。
機械地握著方向盤往縣城狂飆時,儀表盤的藍光映照著她蒼白的臉。她顫抖著一只手拿起手機快速的撥出付曦的號碼︰\"小付,我被發現了,可能他們看到你的車牌了。\"
電話那頭傳來付曦急促的吸氣聲︰\"啊,那你別回家,能找個地方躲一下嗎?\"
付曦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慌亂,王春芝望著前方無盡的雨幕,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無處可去。雨刮器規律的擺動聲中,她听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如同戰鼓,在空蕩蕩的車廂里轟然作響。
儀表盤幽藍的光映著她滿是泥漿的臉。\"我也不知道啊。\"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付曦在副駕駛座上急促地呼吸著,手機屏幕的冷光在她臉上明滅。小任猛踩油門,越野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輪胎碾過積水發出刺耳的聲響。
\"你讓她開車去濱城,\" 小任突然開口,方向盤在他手中穩如磐石,\"那里警察與開縣的不對路,是領導的地,能保她。\"
付曦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希望︰\"對,對,你馬上開車去濱城,我也馬上就去。\" 但隨即她又陷入擔憂,轉頭問小任︰\"你覺得濱城能保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