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將軍遠道而來，辛苦了。”
蔣飛站起身，臉上沒什麼多余的表情，“李峰長官的電報我看過了，坐下來談吧。”
楚雲飛的神色微妙的變化了一點，從蔣飛長官的態度上，似乎不太歡迎他啊。
雲飛在椅子上坐定，瞥了眼蔣飛桌上那支鍍金鋼筆，又掃過牆上掛著的戰區布防圖 ，標注的兵力數字旁有幾處明顯的涂改痕跡，顯然與實際情況早已脫節。
最近這段時間，第一戰區幾乎沒有與日軍爆發戰斗。
日軍攻勢受阻，又面臨第八戰區的壓力，怎麼會有多余的精力渡河作戰呢？
即便有精力，也是放在關東軍北進，以及南邊戰場來迫使統帥部投降。
正因為沒有戰事，第一戰區的軍官跟士兵有些松散了。
靠著黃河、黃泛區作為屏障，足夠應對防守任務。
能不踫日本人，最好不踫。
很多軍官早就被打怕了，每天克扣軍餉，倒賣物資，一門心思發財。
打鬼子？
傻子才去打鬼子呢。
這樣想的人不是少數，甚至很多高級軍官也是如此。
蔣飛司令拿起桌上的紅藍鉛筆，在攤開的地圖上圈出蘭封的位置︰“你們想啃21 師團這塊骨頭，勇氣可嘉。但我得提醒你，蘭封西側的日軍騎兵第四旅團上個月剛得到補充，可不是好對付的。”
“楚司令，不是我潑冷水。第一戰區從年初到現在沒打過像樣的仗，弟兄們手里的步槍有一半是繳獲的舊家伙，重武器更是湊不齊一個炮營。”
“你看外邊公路沿途的碉堡，去年冬天就該加固的，現在還敞著頂。兵員里一半是抓來的壯丁，連槍栓都拉不利索，怎麼跟21 師團硬踫硬？”
困難在來之前就想過了。
楚雲飛早就做了心理預期，想拉著第一戰區作戰，沒點好處，對方不願意動一動的。
“我可以從第八戰區協調一部分槍炮，就看長官您有沒有收復故土的決心了。”
蔣飛眼神亮了亮，隨即又黯淡下去︰“不是裝備的事，是士兵怕了，軍心渙散了。”
這話的潛在意思很簡單，光裝備不夠，還得拿錢。
士兵軍心渙散，不是被日本人打的，是被軍餉憋得。
楚雲飛心里明鏡一樣。
出一批裝備已經是第八戰區上趕著了，咋滴，還想要錢呢。
“日軍 21師團的給養全靠津浦線運輸，只要我們拿下蘭封，他們撐不過一個月就得潰退，到時候繳獲的物資，第一戰區分六成。”
“我的裝甲部隊從正面突破，貴部只需派幾個師佯攻西側的獨立混成旅團，把他們牽制住就行。”
蔣飛沉默了片刻，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露出揪心的神色︰“佯攻也得死人啊。楚司令，第一戰區經不起折騰了。”
楚雲飛看著蔣飛那副揪心的模樣，暗道真是會演戲的家伙。
打仗死人是事實，哪場仗不死人？
說到底，還是軍餉那點事兒在作祟。
第八戰區家大業大，不僅有龍城、武城這些穩固的基本盤，提供糧草輜重，還有自己的軍工廠，就拿 38t 坦克來說，上個月剛下線的五十輛。
國軍其他部隊，哪見得著坦克，連火炮都沒幾門。
外邊的軍官，哪個不盯著第八戰區這塊肥肉？
有任何機會，總想著分一杯羹。
可聯合第一戰區反撲蘭封，明明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的事 —— 既能削弱日軍 21 師團，又能撕開津浦線的防御缺口，怎麼到了蔣飛這里，反倒成了第八戰區上趕著求合作？
楚雲飛放下茶杯，打斷了蔣飛那套 “軍心渙散” 的說辭。
他身子微微後靠，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既如此，我回去再跟李長官商量商量。”
“既如此，我回去再跟李長官商量商量。”
“蔣長官也說了，第一戰區確實有困難。” 楚雲飛慢悠悠地站起身，整理著軍服領口，“看來這蘭封之戰，只能是我第八戰區自己來了。”
眼看楚雲飛真的要走。
蔣飛有點急了。
“且慢，第一戰區也不是拿不出兵力，實在是運作困難，我能調動三五個師配合作戰。只是作戰的物資、裝備、資源調度，還需要第八戰區協助一二。”
“雲飛兄弟，我馬上調三個師到西側陣地。彈藥…… 彈藥上不用第八戰區全出，我們自己也能湊一部分。”
楚雲飛看著他急赤白臉的模樣，心里冷笑一聲。
早這樣不就省事了？
他臉上重新堆起笑意︰“蔣長官深明大義，我回去一定向李長官稟明。聯合作戰過程中，我第八戰區肯定不會讓兄弟部隊吃虧的。”
蔣飛連忙應允下來︰“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吉普車駛離花城時，楚雲飛望著窗外掠過的荒田，忽然覺得自己在逛集市。
感覺到了一陣荒誕。
保家衛國的軍人，全都成了斤斤計較的商人了？
車輪卷起的塵土嗆得人睜不開眼，遠處的黃河故道在暮色中泛著暗光，像一條沉默的巨蟒，足夠吞噬所有野心。
返回第八戰區，楚雲飛順勢到了前線，視察三個軍的休整情況。
確保各部通訊正常。
想要指揮數萬人的部隊，通訊是最大的問題。
一旦戰場混亂，不知道部隊在哪，也不知道前線情況，那是很嚇人的事情。
偏偏李峰無須擔心，他可以開掛，不需要任何通訊手段，也能了解戰場實情。
拋開個人能力之外，通訊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命令下達、傳遞，都需要通訊兵前去執行。
第八戰區配備了兩套通訊體系，第一套就是常規的軍用電台、戰地電話這類，能夠即時通訊。
第二套還保留著騎兵通訊班。
特殊情況下，安排騎兵傳達指令，確保每個部隊都能按命令行事。
有關于蘭封日軍的偵查動作，可以執行起來了。
兵鋒向北的同時，悄悄的開展新的偵查活動，楚雲飛要用三個軍的兵力，打一場漂亮的殲滅戰，彌補國內殲滅戰經驗不足的問題。
打出一個經典案例，供黃埔的同僚們學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