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搖搖晃晃，顛顛簸簸的走了許久，等車子停下來之後，外面的天已經全部黑掉了。
“下來。”
一雙有力的手將車上的兩個人拽下來，扯著他們走了幾十米路，隨後塞到一個滿是味道的小屋子里。
“你們倆住這兒，明個兒一早上工。”
話落，男人轉身離開，門外響起鎖鏈鎖門的聲音。
道路太顛簸，雲熠腹內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可吃的那幾口餅子早就消化掉了，嘔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嘔出來什麼。
緩了片刻後，雲熠這才看向一旁已經睡過去的男人。
沐天。
裝成智商有殘缺的人在火車站乞討了兩個多月，終于引起了人販子的注意，將他賣到了黑煤窯。
之前在車廂中的時候，雖然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他還是頂著暴露的風險，給了他半張餅子。
沐天鼾聲如雷，真的好似並沒有察覺到自己換了個地方，以為自己還是和以前一樣睡在火車站。
雲熠環顧四周，木板房四處漏風，除了被鎖鏈鎖著的門之外，仍舊是有可以逃出去的方法。
只是現在已經饑腸轆轆了，根本沒有跑出去的力氣，再加上這四面都是山，正值冬季光禿禿的就連一個野生的動物都沒有，還沒等跑到縣城就被餓死了。
既然不急著跑出去，雲熠索性找了個地方躺下，等明天吃飽了再說。
睡了沒一會兒，外面響起一陣敲鑼聲。
“開工了開工了。”
“都趕緊起來，別等著我打到你們身上。”
面色凶狠的男人厲聲喊著，雲熠他們所在木屋的門被推開，一把揪起還在睡的沐天。
“你個傻子還真能睡，趕快起來干活。”
“還有你，看什麼看？去外面領個帽子下井干活。”
雲熠被男人呵斥了一聲，但他依舊站著沒有動，問道︰“有沒有吃的？想要讓我們干活總得喂飽了吧。”
“呸，你還想吃飽了干活？”男人啐了一聲，“老子還沒吃飽呢。”
“來到窯上的規矩就是先干活後吃飯，先喂飽了再干活，老子得賠多少？”男人說著就要朝著雲熠甩鞭子。
雲熠快速閃身躲過，沐天沒想到他身形居然如此靈活，眸中閃過一抹詫異。
男人看到雲熠閃開倒是樂了。
“行，倒是個靈敏的，下了井之後肯定砸不到你。”
“吃飽了反應自然靈敏，餓著的話反應肯定就遲鈍了。”雲熠說道。
見雲熠還吵著要飯吃，男人立馬又不樂意了，“少廢話，趕快下井，在這窯上就沒有不干活先吃飯的規矩。”
男人推了一把沐天，驅趕著包括雲熠在內的一群人下煤井。
雲熠領了一個做工極其不好的安全帽後，跟著一群人乘著升降機下煤井。
這群人都是灰頭土臉的，但隱約可見其年齡範圍。
下到十六七歲的年輕人，上到五六十歲的老頭子，每個人面上都沒有什麼表情，仿佛對這里的情形已經習慣了。
這個煤礦的煤工有幾百個人，但監工只有十幾個人。
之所以並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暴亂，那是因為並不是所有的煤工都是被拐賣過來的。
還有一部分是過來打工賺錢的，那些人不相干了可以拿錢走人，他們不懂什麼黑煤礦，只知道自己在這里賺了錢，所以即便這里不是什麼好地方，也絕對不是不好的地方。
再加上他們普遍都不識字，更別說懂法了，所以即便他們知道有一部分人是被人販子賣過來的，也不知道這是違法行為。
還有就是，他們並不認為煤礦老板做不好的事情和他們有關，說到底自己就只是來這兒賣苦力賺錢的而已。
種種因素疊加，以至于這一帶地區雖然有黑煤礦和買賣人口的傳言，但因為沒有實證也沒有人舉報，再加上地方保護傘的作用，故而一直得以留存。
直到沐天寫的報道被刊登出來，這才引起了廣泛的關注。
帶著饑餓挖了一天的煤，等乘著升降機出了煤井之後，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
一群人排隊去領吃的，按照挖出來煤量的多少領吃的，雲熠得以領到了兩個饅頭。
此刻已經顧不上沒有下飯菜了，匆匆忙忙吃掉兩個饅頭，可饑餓感並沒有減緩多少。
這鬼日子能過上一天，已經是奇跡了。
晚些時候，雲熠透過木屋縫隙看到，外面各個臨時搭建起來的屋子都已經熄了燈，那些煤工應該都已經睡了。
“啊……”
而就在雲熠準備偷溜出去的時候，躺在兩張木板搭成床的沐天忽然叫了一聲。
雲熠轉頭看去，沐天朝著空中揮舞了兩下胳膊，然後繼續鼾聲如雷的睡著。
好似剛剛那一聲喊，是做了噩夢導致的。
雲熠知道他沒睡。
不理會沐天，悄悄的從縫隙處鑽出去。
在雲熠溜出去之後，沐天鼾聲還在繼續，但他已經睜開了眼楮。
那人販子是帶著沐天一起去騙雲熠的，所以沐天知道雲熠是高考落榜生，從村子里出來想要做生意賺錢的。
不同于其他人，雲熠是有著一定知識文化的。
沐天在白天的時候听到煤工們聊天，知道逃出去被捉回來的人會遭到毒打，所以剛剛出聲制止。
可雲熠並沒有听他的話，仍舊溜出去了。
再過一會兒，那些守衛應該就會發現雲熠逃跑了，然後去將他捉回來吧。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聲音很小，寂靜的夜里如果不是仔細的听根本听不出來。
在沐天的震驚之下，雲熠順著剛剛溜出去的縫隙又鑽了回來。
“你醒了？”雲熠見沐天睜開了眼楮，把偷來的紙包遞過去，“是餓醒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按照挖煤量給吃的，雲熠領到了兩個饅頭，而沐天維持著‘傻子’的人設，只挖了一筐煤，故而只得到了一個略小一些的饅頭。
雲熠手中的紙包還沒打開，但一股油脂香氣已經撲面而來。
是燒雞。
“雞，吃吃吃。”
沐天拍著手，一副欣喜的模樣。
看到燒雞兩眼放光，流著口水的樣子真的好像是個傻子。
好似之前在車上，給他半張餅子，還說了那些話的人不是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