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匕首刺出的瞬間,天地失色。
萬里晴空驟然被翻滾的漆黑魔雲覆蓋。
狂暴的罡風撕裂空間,大地劇烈震顫。
一股足以湮滅星辰,令仙神隕落的恐怖氣息,自那小小的匕首尖端轟然爆發!
那並非憐月之力,而是無終舍棄肉身,孤注一擲灌注的全部本源與修為!
其威能,已超越此界認知的極限。
僅僅是逸散的氣息沖擊,就讓廣場上無數修為稍弱者口噴鮮血,癱軟在地。
所有人無不駭然欲絕,靈魂都在這一擊的威壓下瑟瑟發抖。
這分明是天傾地覆,是末日降臨!
匕首,精準無比地刺中了王守庸的掌心。
然而,預想中血肉橫飛,神魂俱滅的恐怖景象並未出現。
嚓!
一聲輕微脆響,在這毀天滅地的轟鳴中,卻清晰得如同驚雷貫耳。
那柄承載著無終所有希望,凝聚了滔天怨毒與無上偉力的蝕心匕,在刺中王守庸掌心的瞬間,如同脆弱的琉璃撞上了亙古神山,寸寸崩斷!
隨後化作無數漆黑的碎片,消散于無形。
王守庸的手掌,僅僅是在那接觸點上,破了一小塊皮。
一滴殷紅純淨,卻閃耀著淡淡金芒的血珠,緩緩滲出。
憐月離得最近,愕然地張大了嘴巴。
此刻整個鳳儀宗山門廣場,卻仿佛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數萬道目光,死死盯著那只破了點皮的手掌,大腦一片空白。
這堪比仙神,足以滅世的傾力一擊……只破了點皮?
王守庸緩緩收回手,看了看掌心那微不足道的小傷口,又抬眼看向因極度震驚和力量反噬而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憐月,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搖了搖頭。
“這就是你的手段?”
他的語氣平淡,卻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憐月的心上,也砸碎了無終最後的瘋狂。
不等憐月從這巨大的沖擊中回神,王守庸屈指,對著她的額頭,輕輕一彈。
動作輕柔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珠。
“啊!”憐月下意識地閉眼,以為自己將被這輕描淡寫的一指碾碎神魂,驚駭欲絕。
然而……
預想中的毀滅並未降臨。
只有一點溫潤的觸感,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能滌蕩靈魂塵埃的力量,輕輕落在她的眉心。
砰!
一個腦瓜崩。
王守庸的聲音隨之響起︰“下次別被別人當槍使了。”
轟!
話音落下的剎那。
一股浩瀚的光芒,自憐月被彈中的眉心處轟然綻放。
如同決堤的洪流,瞬息沖垮了無終在她神魂深處精心構築的虛假堤壩。
真正的記憶,洶涌而至。
【……所以你且待在這房間內,叫上一整晚,你在惜春樓三年之久,應當是听過,見過不少風塵女子是如何叫喚的……】
【如此,便可助我們瞞上一晚的時間,如何?】
【……】
【九急一緩亦可,九緩一急也行。】
【……】
【謝王將軍查清真相,洗脫我的嫌疑,還我清白。】
【……】
【王將軍,西北乃是奈何淵與人族天啟朝的邊境之地,而玄天桃源在天啟朝的東邊,二者相隔了整整一個天啟皇朝,何止萬里之遙……】
【恐怕此生,我們也難以有緣再見了。】
【……】
【再說吧……等到我去西北將妖魔從西北奈何淵殺退百萬里疆土,無聊了,便會去玄天桃源看看。】
【……】
【憐月姑娘,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是不是搞錯了一件事?】
【自你認識我起,何曾見過,我需要旁人的保護?】
【……】
【師姐!你心儀之人竟然是那通天期,是我之前給你看的那天啟武夫……】
【心儀之人?】
……
【算了……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所有塵封的畫卷,瞬間鋪滿了憐月的識海。
憐月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龐。
王守庸的面容,與她記憶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身影,在淚眼朦朧中,一點點,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王守庸……”她顫抖著,聲音哽咽破碎,大顆大顆的淚珠再也無法抑制,如同斷線的珍珠滾落臉頰,沖花了精心描繪的紅妝。
她怎麼會忘記?
她怎麼能忘記!
記憶的巨大沖擊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她下意識地想要上前抓住他的衣袖。
然而,就在她目光下意識掃過王守庸那只破了皮的手掌時,她猛然想起了無終的狂笑,想起了那個歹毒到極致的計劃。
瞬間,憐月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淨淨。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如果……如果她剛剛覺醒的記憶是真實的……
如果王守庸真的毫無防備地接下了她的刺殺……
那豈不是意味著,是她親手將這致命的陷阱,送到了王守庸的掌心?
是她,親手葬送了眼前這個思念了許久的人?
“不……不可能,怎麼會……”憐月驚恐地抬起頭來,忽然一股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
她慌亂地抓住王守庸的衣袖︰“不對!你快……你快……”
她想讓他快檢查,快祛毒,或是之類的話語。
然而,話語還未說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充滿了無盡得意的狂笑聲,驟然從憐月的體內爆發出來。
這笑聲如同來自九幽深淵,震得空間嗡嗡作響。
剎那間,一道濃郁到化不開的恐怖黑影,猛地從憐月身上脫離而出。
黑影迎風暴漲,瞬息遮天蔽日。
整個玄天桃源的天空,都被這無邊無際的黑暗所籠罩。
日月無光,星辰隱匿。
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混亂氣息,如同滅世洪流,席卷天地。
黑影的核心,漸漸凝聚成一個模糊不清,卻散發著無盡邪惡與威嚴的人形輪廓。
正是無終!
它的身影橫亙蒼穹,冷漠地俯瞰著下方如同螻蟻般的芸芸眾生。
最終,那兩道燃燒著幽暗火焰的目光,死死鎖定了高台之上,那個依舊平靜的白衣身影。
“王!守!庸!”無終的聲音如同億萬惡鬼的嘶嚎,響徹雲霄,充滿了赤裸裸的嘲諷與即將大仇得報的狂喜。
“任憑你追我天涯海角,任憑你修為通天,那又如何?今日,你!必!死!無!疑!”
它的獰笑聲如同夜梟啼哭,刺耳欲裂︰“我的肉身或許不及你,但我的神魂本質,乃混沌初開之惡念所聚,歷經無量劫而不滅!”
“其浩瀚磅礡,豈是你區區後天修士所能想象?”
“若是你防備著你這老相好倒也罷了,偏偏你躲也不躲,哈哈哈哈!你托大!你狂妄!你自尋死路!”
無終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歇斯底里的快意︰“那蝕心匕上淬煉的,是我所有修為本源所化的弒神之咒,它已借由那傷口,侵入你的經脈,直抵你的神魂本源深處!”
“如今你神魂門戶大開,破綻已現,合該你被我神魂入侵!”
“今日,便是你形神俱滅,永墮無間之時!”
此言一出,憐月如遭五雷轟頂,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
“他說的是真的嗎?”
憐月死死抓住王守庸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音里是無盡的恐懼與懊悔。
王守庸卻只是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只早已愈合,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的手掌。
那傷口處,正有一道詭異黑霧,此刻如同泥牛入海,沒入其中。
他眼中沒有絲毫慌亂,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
他抬手,輕輕揉了揉憐月散亂的發頂,動作溫柔得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獸。
“別怕。”他只說了這兩個字,聲音平靜得令人心安。
什麼也沒解釋。
下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凌駕于諸天萬界之上的無上氣息,自王守庸體內轟然升起。
他腳下的空間無聲塌陷。
一步踏出,已然離開了高台,脫離了憐月緊抓的手,身形扶搖直上,如同登天的階梯,平靜而堅定地朝著那覆蓋蒼穹的恐怖魔影走去。
白衣在獵獵罡風中飄舞,渺小的身影與龐大的魔影形成驚心動魄的對比。
他每一步踏在虛空,腳下都仿佛有看不見的階梯生成,發出低沉而威嚴的共鳴。
他走向無終,如同走向一個早已注定的結局。
“你確定,你的神魂比我更強?”
王守庸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無終那震耳欲聾的魔嘯,響徹在每一個生靈的心底。
“裝你媽呢!”無終被這輕描淡寫的態度徹底激怒,發出震碎山岳的咆哮。
它也懶得廢話,勝券在握的癲狂讓它失去了最後一絲理智。
“死!”
遮天蔽日的滔天黑霧,瞬間坍縮,化作一道純粹到極致的滅世魔光。
這一刻,整個玄天桃源的法則都在哀鳴。
億萬生靈的靈魂都在恐懼顫栗。
這道魔光,撕裂了時空的阻隔,無視了一切物質的防御,帶著吞噬一切的決絕,一頭撞進了王守庸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