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恪禮把手機往蕭翊嘴邊又湊了湊,故意用激將法“說話啊,跟你大哥說你不要學書。方才不是還挺橫的?”
蕭翊把臉往蕭恪禮懷里埋了埋,小手攥著他的衣襟不肯松,悶聲悶氣地說“恪禮哥哥說。”
蕭恪禮低笑一聲,對著听筒揚了揚眉“哥,你听听,他跟你這親大哥都不熟似的,怕不是表的吧?連‘不想學書’這幾個字都不敢跟你說。”
听筒那頭的蕭尊曜沒接話,只傳來一陣輕緩的呼吸聲,顯然是在耐心等著。過了片刻,才听見他慢悠悠開口“笑夠了?既然這麼閑,去把你今日沒批完的奏折處理了,再抄十遍《資治通鑒》,就當給你找點事做。”
蕭恪禮立刻收了笑,語氣里帶著幾分狡黠“行啊,臣弟領罰。不過——”他拖長了尾音,余光瞥見蕭程乾正饒有興致地听著,故意提高了音量,“那只九尾銀狐,好像翻到太子殿下藏的私房錢了,就在……”
“打住打住!”蕭尊曜的聲音瞬間變了調,透著幾分慌亂,“別抄了別抄了!你去幫哥再藏藏,錢現在在皇爺爺寢殿床頭的枕頭里,快被發現了!”
蕭恪禮眼底的笑意更濃了,故意逗他“我看那狐狸剛又跑去扒龍涎宮的花瓶,說不定早就把你藏在瓶底的錢叼出來了……”
“停!”蕭尊曜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哥給你發幾個新位置,你幫哥重新藏一遍,藏嚴實點。”
蕭恪禮慢悠悠地應著“行倒是行,不過——”他低頭看了眼正趴在旁邊九尾銀狐背上晃悠的蕭翊,小家伙被狐狸毛茸茸的尾巴掃得咯咯直笑,“翊兒正趴狐狸背上玩得歡呢。再說了,我幫你藏私房錢,總該有點獎勵吧?”
“給你哥藏錢還要獎勵?”蕭尊曜的聲音里帶著點咬牙切齒,“大嘴巴子吃不吃?”
蕭恪禮挑眉,故意往慈安宮深處瞟了眼,語氣慢悠悠的“那我叫母後了啊?就說太子殿下私藏了好多私房錢,還讓弟弟幫忙藏……”
“你敢!”听筒里傳來蕭尊曜氣急敗壞的低喝,緊接著又軟了下來,“算你狠。說吧,想要什麼?只要別太過分。”
蕭恪禮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唇角,低頭對懷里的蕭翊擠了擠眼——看來,拿捏住大哥的軟肋,比什麼都管用。
蕭恪禮對著听筒笑得像只偷腥的貓,慢悠悠討價還價“太子殿下藏的那些錢,分本王一半就成。三七分太欺負人,顯得本王不懂事,五五分,公平公道。”
听筒那頭沉默了片刻,隨即傳來蕭尊曜冷颼颼的聲音“行啊。”
蕭恪禮剛要歡呼,就听蕭尊曜又補了句,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不過孤得告訴你,方才的話孤都錄音了。順便提一句,孤的錢壓根沒往別的宮殿藏,全在東宮庫房鎖著呢——哦對了,半個時辰前,已經一五一十上交給父皇了。”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砸過來“睢王殿下,洗好脖子等死吧。”
“嘟嘟嘟——”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蕭恪禮舉著手機僵在原地,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嘴角抽搐著,活像被雷劈過的稻草人,在原地風中凌亂。
蕭程乾看得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恪禮啊,你哥這小子,陰的一批,跟他斗你還嫩了點。”
蕭恪禮哭喪著臉轉頭,懷里的蕭翊還在好奇地盯著他,他垮著肩膀哀嚎“翊兒,你說說,這真是咱們親哥?哪有這麼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怕不是來索命的吧?”他抓了抓頭發,滿臉絕望,“這下倒好,別說套錢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難說,保不齊還得挨父皇一頓好打。”
蕭翊眨巴著清澈的大眼楮,小手摸著下巴,一本正經地補刀“恪禮哥哥,你跟曜哥哥真的是雙生子嗎?怎麼你們倆的智商差這麼多呀?”他掰著小胖手指點數,“翊兒自打會說話,就見曜哥哥變著法兒欺負你,從來沒見過你欺負他。說真的,怎麼感覺曜哥哥玩你,跟逗小狗似的?”
蕭恪禮抬手扶額,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攤上這麼個腹黑又陰損的雙生哥哥,他這輩子怕是都別想翻身了。他瞪了蕭翊一眼,有氣無力地揮揮手“好了好了,別說了,句句都往心窩子里扎,真夠疼的。”
蕭翊卻還沒說完,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上次你偷偷藏了太傅的戒尺,想嫁禍給曜哥哥,結果被他反過來誣陷你偷了母後宮里的珍珠,最後你被罰抄了十遍《論語》呢……”
“閉嘴!”蕭恪禮捂著他的嘴,滿臉生無可戀。這小屁孩,記什麼不好,淨記這些黑歷史。
蕭程乾看著蕭恪禮那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你哥啊,八成是逗你玩呢,哪能真跟你計較這點事。”
蕭恪禮卻苦著一張臉,連連搖頭“皇爺爺您是不知道,他對底下那幾個弟弟或許還會逗弄著玩,對孫兒向來是重拳出擊。”他想起過往種種,簡直一把辛酸淚,“說坑就坑,半點不含糊,還賊記仇。偏生他生來就腹黑,最愛的就是變著法兒整蠱孫兒,我這十幾年算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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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蕭翊听得眼楮發亮,小手扒著蕭恪禮的胳膊,湊到蕭程乾跟前爆料“皇爺爺,恪禮哥哥有次把曜哥哥氣壞了,曜哥哥一腳就把他踹下床了!好像是冬天的時候,他趁曜哥哥睡著,往人家被子上潑冰水呢。”他頓了頓,又想起一樁,“對了!有次下雨,他跟曜哥哥衣服濕了去父皇那兒換衣裳,穿衣服的時候恪禮哥哥偷偷踩了曜哥哥一腳,結果被曜哥哥懟了一路,說他裹得跟個粽子似的,還說父皇發怒時跟太液池旁的大鵝一樣,脖子一梗一梗的,逗得旁邊太監都不敢笑。”
蕭程乾听得眉飛色舞,饒有興致地追問“喲,還有這等事?還有嗎?”
蕭恪禮听得臉都綠了,伸手想去捂蕭翊的嘴“你這小屁孩,怎麼淨記你哥我的黑歷史?就沒點別的可說了?”
蕭翊靈活地躲開,掰著小胖手指繼續數“恪禮哥哥那次潑冰水,後來還潑了第二次呢!還有還有,他小時候最喜歡給宮里的貓狗剃毛,把御花園的牡丹花整根拔出來再插回去,害得花匠爺爺哭了好幾回。哦對了,他還總愛拆顧修寒叔叔的懷表,拆完就拼不回去,每次都得顧叔叔重新修!”
蕭恪禮听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干脆一把將蕭翊拎了起來,像拎著只肥嘟嘟的小團子,咬牙切齒地問“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誰跟你說的?”
蕭翊在空中晃了晃,理直氣壯地答“念棠姐姐說的呀!她說恪禮哥哥小時候是宮里的混世魔王,比翊兒還能惹事呢!”
蕭恪禮頓時泄了氣,單手托著蕭翊往椅子上一放,有氣無力地揉著眉心。得,又是蕭念棠那個小叛徒,合著滿宮就他的黑料最多,還代代相傳了不成?
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江陌殘一身玄色勁裝走進來,神色嚴肅得像要宣讀什麼聖旨。他先是朝蕭程乾行了個禮,隨即轉向蕭恪禮,語氣平鋪直敘卻帶著幾分憋不住的笑意“睢王殿下,陛下請您去趟養心殿。”
蕭恪禮心里“咯 ”一下,眼皮直跳——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江陌殘頓了頓,又補充道“陛下還讓屬下捎句話,說皇後娘娘這會兒睡得正香,希望您待會兒挨揍的時候能小點聲。若是吵醒了娘娘,陛下說,今日怕是要請太子殿下來‘親自’治您的罪了。”
蕭恪禮嘴角抽了抽,合著連父皇都知道他要挨揍了?還特意點名讓大哥來補刀,這是生怕他死得不夠慘?
“您請吧。”江陌殘做了個“請”的手勢,目光又轉向椅子上的蕭翊,語氣緩和了些,“翊王爺也走一趟,陛下說,皇後娘娘醒了念叨您呢,讓您過去陪陪。”
蕭翊一听“母後想他了”,立刻從椅子上跳下來,小短腿邁得飛快“好!”他跑到蕭恪禮跟前,還不忘補一刀,“恪禮哥哥,你可得忍著點疼,別叫太大聲哦,不然曜哥哥來了,說不定會把你綁在太液池邊喂大鵝呢。”
蕭恪禮被他說得臉都綠了,抬手在他後腦勺輕輕拍了一下“就你話多。”
蕭翊吐了吐舌頭,蹦蹦跳跳地跟著江陌殘往外走,路過蕭恪禮身邊時,還特意放慢腳步,小聲嘀咕“上次你被曜哥哥綁在柱子上,還是我偷偷給你松的繩子呢,這次你要是喊疼,我可不幫你了。”
“閉嘴!”蕭恪禮壓低聲音吼了句,看著那小家伙歡快的背影,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江陌殘憋著笑做了個“請”的手勢“睢王殿下,走吧?”
蕭恪禮深吸一口氣,認命地耷拉著腦袋往外挪,心里把蕭尊曜罵了千百遍——這腹黑的雙生哥哥,怕是真要把他往絕路上逼了。
蕭恪禮望著蕭程乾,那張平日里帶笑的臉此刻寫滿了哀怨,拖長了調子喊“皇爺爺——”那語氣里的委屈,活像被人搶了糖的孩子。
蕭程乾捻著胡須,慢悠悠地晃著腦袋“你父皇那脾氣,對著你向來是雷聲大雨點小,下不了重手的,安心去吧。”他頓了頓,想起什麼似的補充,“對了,完事之後記得把你弟弟蕭景晟從養心殿抱過來,那小家伙肉嘟嘟的,皇爺爺正稀罕著呢。”
蕭恪禮一听這話,頓時覺得天塌了——挨罰還不夠,還得給他那剛滿周歲的小弟弟當勞力?他索性心一橫,單手拎起椅子上的蕭翊,小家伙像只被拎住後頸的小貓,懸空晃了晃。“孫兒告退。”他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蕭翊被拎得雙腳離地,倒也不惱,只揮著小胖手朝蕭程乾喊“皇爺爺拜拜!”
蕭程乾擺了擺手“嗯,去吧。”
剛走到養心殿外,就見八歲的蕭尊曜一身錦藍太子常服,手里竟拎著根馬鞭,正倚在廊柱旁等著。那馬鞭烏黑油亮,鞭梢輕晃,看得蕭恪禮眼皮直跳。
被蕭恪禮拎在半空的蕭翊這會兒才有功夫抱怨,小手扒拉著勒在腋下的胳膊“恪禮哥哥,脖子疼!你勒到我脖子啦!”
蕭尊曜見狀,立刻上前一步,單手穩穩地將蕭翊接了過去,動作輕柔得像捧著易碎的珍寶。他垂著眼,長睫在眼下投出片陰影,聲音卻冷得像淬了冰“蕭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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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恪禮被這聲低喝驚得一激靈,下意識應道“鎭!”
蕭尊曜沒再看他,只揚手甩了甩馬鞭,“啪”一聲輕響在廊下回蕩。他騰出另一只手,輕輕幫蕭翊揉著脖子,語氣瞬間軟了八度“還疼嗎?”
蕭翊往他懷里縮了縮,小奶音帶著委屈“疼,想要母後抱。”
“母後還睡著呢,”蕭尊曜耐心哄著,指腹輕輕摩挲著他頸間的紅痕,“曜哥哥抱你好不好?或者讓父皇抱你?”
蕭翊把腦袋往他頸窩里蹭了蹭,奶聲奶氣地說“要大哥抱。”
蕭尊曜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唇角,抬眼看向蕭恪禮時,眼神又冷了下來“江陌殘說的,你都听清了吧?”
蕭恪禮縮了縮脖子,小聲應“對。”
“听清了就好。”蕭尊曜抱著蕭翊轉身就走,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話,“養心殿受完罰,就滾去校場等著。孤先帶翊兒去跑兩圈馬。”
蕭翊趴在蕭尊曜肩頭,還不忘回頭沖蕭恪禮做了個鬼臉,小短腿在半空蹬了蹬,像是在為他“餞行”。
蕭恪禮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只覺得後頸發涼——校場等著?听這意思,父皇那兒的罰還只是開胃小菜,真正的重頭戲在後面呢。他磨磨蹭蹭地挪向養心殿大門,心里把蕭尊曜翻來覆去罵了八百遍,偏生又沒膽子真跟這位腹黑大哥叫板,只能認命地嘆口氣,抬腳邁了進去。
寢殿內靜悄悄的,窗欞上糊著層薄如蟬翼的鮫綃,將外頭的日光濾得柔和溫潤。澹台凝霜側臥在鋪著雲錦軟墊的拔步床上,青絲如瀑般散在枕間,頰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呼吸輕淺均勻,顯然睡得正沉。
蕭夙朝一身玄色常服,領口袖緣繡著暗金龍紋,他端坐在窗邊的紫檀木椅上,手里捧著本線裝古籍,目光卻沒落在書頁上,只時不時往床榻方向瞟一眼,眼底漾著化不開的溫柔。
“吱呀”一聲輕響,殿門被推開,蕭尊曜抱著蕭翊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剛邁過門檻,懷里的小家伙就掙扎著要往下滑,小奶音脆生生地喊“母後!母後!”
蕭夙朝立刻抬眼,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聲音壓得極低“你母後睡得多香,閉嘴,別吵醒她。”
蕭尊曜順勢屈膝行禮,動作輕緩得沒帶起半分聲響“兒臣見過父皇。”
蕭夙朝“嗯”了一聲,視線轉向門口,眉峰微挑“蕭恪禮人呢?磨磨蹭蹭的,是等著朕親自去請?”
話音剛落,殿門就被人從外推開,蕭恪禮吊兒郎當地晃了進來,衣袍下擺掃過門檻時還帶起陣風,他雙手插在袖袋里,臉上掛著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笑“這兒呢這兒呢,父皇您喊魂呢?”
蕭夙朝放下書卷,指節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語氣听不出喜怒“尊曜,把翊兒給朕。”
蕭尊曜剛將蕭翊遞過去,小家伙就摟著蕭夙朝的脖子蹭了蹭,奶聲奶氣地匯報“父皇抱,皇爺爺方才說想景晟了,讓恪禮哥哥一會兒把弟弟抱過去呢。”
“知道了。”蕭夙朝捏了捏他軟乎乎的臉頰,目光卻冷不丁射向蕭恪禮,“一會兒讓落霜抱過去就行。”他頓了頓,唇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睢王殿下,如今本事越發大了,連朕的太子爺都敢威脅,方才在慈安宮那番威風,真是讓朕開了眼。”
蕭恪禮臉上的笑頓時僵住,撓了撓頭想辯解“父皇您听誰說的?那不是威脅,是……是兄弟間的友好協商……”
“友好協商?”蕭夙朝挑眉,隨手將蕭翊放在腿上,慢悠悠地翻了頁書,“用母後做要挾,逼你大哥答應你的條件,這就是你說的友好協商?”他抬眼掃過去,眼神陡然沉了幾分,“看來前幾日罰你抄的《論語》,是半點沒進腦子。”
蕭恪禮縮了縮脖子,不敢再 嘴,只能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得,看來今日這頓罰,是躲不掉了。
蕭夙朝正低頭逗著懷里的蕭翊,指尖撓著他軟乎乎的下巴,余光抽空往蕭尊曜那邊瞥了一眼,眼神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示意。
蕭尊曜接收到父皇的目光,輕嗤一聲,語氣里滿是無奈“合著什麼得罪人的事都讓我來做。”話雖這麼說,他卻毫不猶豫地從蕭恪禮手里接過戒尺,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光滑的尺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看得蕭恪禮後頸直冒涼氣。
“歷練歷練總是好的。”蕭夙朝慢悠悠地開口,指尖捏了捏蕭翊的耳垂,“你是太子,也是長子,管束弟弟妹妹本就是你應盡的義務。”
這話像是給蕭尊曜注入了強心劑,他瞬間來了精神,揚了揚手里的戒尺,沖地上的蕭恪禮挑了挑眉“來吧,孤的好弟弟,好好嘗嘗這戒尺的滋味。”
“啪!”
一聲悶響,不是戒尺落手的聲音,而是個軟枕精準地砸在了蕭尊曜臉上。
蕭尊曜吃痛地捂著腦袋,疼倒是不疼,就是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讓他愣了愣——他母後這準頭,怕是偷偷練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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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他心頭一緊的是,軟枕砸落時,里面掉出個濃妖紫的玉鐲,瑩潤的光澤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暈,一看就價值不菲。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地看向床榻。
帳幔被一只縴縴玉手掀開,澹台凝霜坐起身,青絲有些凌亂,睡眼惺忪地掃了眼地上的鐲子,語氣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吵死了,大清早的鬧什麼?這誰的鐲子?”
“母後母後!”蕭翊一听她的聲音,立刻從蕭夙朝懷里掙出來,小短腿蹬蹬蹬跑到床邊,扒著床沿仰著小臉看她。
蕭夙朝一把將他撈了回來,按在懷里拍了拍“閉嘴,你母後剛醒,只能朕來抱。”說著,他抬眼看向蕭尊曜,眼神帶著審視,“太子殿下,這鐲子是送誰的?”
蕭尊曜撓了撓頭,硬著頭皮道“是……是給定國公的榮樂郡主準備的。她才六歲,兒臣想著先攢攢聘禮,將來好娶她。”
澹台凝霜听得直扶額,這孩子才多大,就開始惦記人家小姑娘了?她沒好氣地白了蕭尊曜一眼。
“梔意,”蕭夙朝揚聲喊了句,“把那鐲子撿過來。”
殿外的侍女應聲而入,剛要彎腰,蕭翊已經像只小炮彈似的掙脫蕭夙朝的懷抱,撲到澹台凝霜床前,手腳並用地爬上床,一把抱住她的脖子,在她額頭上“吧唧”親了一大口,奶聲奶氣地撒嬌“母後,我好想你呀!二哥剛才欺負我,大哥還拿戒尺要打他,父皇說我跳起來夠不著馬鐙……”
他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小腦袋在澹台凝霜懷里蹭來蹭去,把方才的委屈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澹台凝霜听著蕭翊的哭訴,又瞥了眼地上跪著的蕭恪禮,眼底泛起幾分無奈的笑意。她沒說話,只抬眼給了蕭夙朝一個眼神——那眼神里帶著點嗔怪,又藏著幾分敲打之意。
蕭夙朝立刻會意,悄悄伸手拉了拉蕭尊曜的衣角。父子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大事不妙”四個字。下一秒,“撲通”兩聲悶響,蕭夙朝竟也跟著蕭尊曜一起跪在了地上,膝蓋砸在金磚上發出厚重的聲響,兩人脊背挺得筆直,膝蓋以上半點不敢松懈,那模樣比剛才蕭恪禮跪著時還要規矩幾分。
蕭恪禮本還縮著脖子,見父皇和大哥竟齊齊跪下,頓時來了底氣,梗著脖子䱇瑟起來“哎喲,這不是太子殿下嗎?方才不是還要拿戒尺打本王手心?怎麼這會兒也跪下了?”他故意揚高了聲音,帶著幾分小人得志的得意。
澹台凝霜斜睨他一眼,語氣淡淡“看來睢王殿下是覺得跪得不夠舒坦,要不要本宮叫暗衛來‘招呼’你一下?”
蕭恪禮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母後饒命,兒臣知錯了!”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蕭夙朝和蕭尊曜卻異口同聲道“他用。”
父子倆一唱一和,倒把蕭恪禮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憤憤地瞪了他們一眼,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媽咪,”蕭翊在澹台凝霜懷里蹭了蹭,小手扒著她的衣襟,委屈巴巴地仰起臉,“你看看翊兒的脖子,二哥勒的!他就那麼拎著我,從慈安宮一直走到養心殿,走了好長好長一路呢!”
澹台凝霜伸手輕輕摸了摸他頸間的紅痕,眉頭微蹙。她將左手小臂隨意搭在身側的軟枕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錦緞的紋路,慢悠悠開口“現在是午後,正是歇午覺的時辰。陛下擾了本宮清淨,太子在本宮面前動戒尺想行私刑,睢王殿下呢,竟敢拎著本宮的小兒子耍威風。”
她每說一句,目光便掃過一人,語氣平靜無波,卻讓跪在地上的三人都莫名心頭一緊。
蕭恪禮眼珠一轉,趁機補刀“母後,還有呢!大哥不光拿戒尺嚇人,他還偷偷攢聘禮呢!那濃妖紫的鐲子一看就價值連城,保不齊是沖著定國公府的權勢去的,哪是真心想娶人家小姑娘?”
這話一出,蕭尊曜頓時急了,剛想辯解,卻被澹台凝霜一個眼神制止了。她看著蕭尊曜,眼底帶著幾分探究“哦?攢聘禮?太子殿下倒是說說,這心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蕭尊曜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總不能說自己是覺得國公府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看著比宮里的點心還討喜吧?
蕭夙朝見狀,趕緊打圓場“小孩子家家不懂事,隨口胡說的,霜兒你別當真。”
“陛下也覺得是胡說?”澹台凝霜挑眉,目光轉向他,“那方才是誰說‘歷練歷練’,還讓太子管束弟弟妹妹?如今他連自己的心思都管不住,陛下倒來替他圓謊了?”
蕭夙朝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能陪著笑“是朕考慮不周,該罰,該罰。”
一旁的蕭翊看得津津有味,小手還在澹台凝霜懷里拍著,像是在給這場“家庭審案”叫好。殿內跪著的三個男人,一個比一個心虛,偏生做主的這位還沒發話,誰也不敢先起來——看來今日這養心殿,是注定要熱鬧一陣子了。
澹台凝霜指尖漫不經心地梳理著蕭翊柔軟的發絲,忽然抬眼看向蕭尊曜,語氣平靜地喊了聲“蕭尊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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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尊曜脊背一挺,應聲如雷“鎭!”那架勢,比在朝堂上應答還要恭敬幾分。
澹台凝霜慢悠悠地開口,目光卻冷了幾分“昨日那位節度使之女,你是怎麼處理的?本宮倒是不知,何時睢王殿下已有了王妃,還是個敢在宮外錦繡莊對錦瑟帝姬、錦華公主出言不遜的主兒。”
蕭尊曜聞言,臉上不見半分慌亂,條理清晰地回稟“回母後,念棠與錦年受的委屈,兒臣已讓她加倍還回來了。那節度使之女竟敢自稱為恪禮的王妃,兒臣已下令,罰她一個月內日日掌嘴三十下,省得她再滿嘴胡唚。”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厲色,“至于她藐視帝姬、公主之罪,兒臣已奏請父皇,將節度使從正五品降為庶七品巡撫,其府中女眷每日受淋水之刑一個時辰,為期半年,以儆效尤。”
澹台凝霜听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目光掃過殿內“念棠、錦年擅闖養心殿,驚擾本宮歇息,各寫一千字檢討,明日卯時前交到本宮這兒。”
兩個小姑娘在地上乖乖應了聲“兒臣遵旨。”
“蕭恪禮,”澹台凝霜看向地上的人,“拎著翊兒胡鬧,還敢威脅太子,罰抄三千字《禮記》。”她又轉向蕭尊曜,“你動用私刑,雖事出有因,但規矩不能廢,罰抄五千字《貞觀政要》。”
最後,她側了側身,對著蕭夙朝柔聲道“夙朝,起來給本宮揉揉腰,方才被你們吵得,這腰都快疼死了。”
蕭夙朝如蒙大赦,連忙應聲“來了來了。”他快步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替澹台凝霜按揉著腰側,力道輕柔得像在呵護易碎的珍寶。
蕭恪禮一听罰抄字數,頓時不樂意了,梗著脖子喊“這不公平!您的大兒子方才還要用戒尺要打我手心呢,怎麼沒算上?”
澹台凝霜掀起眼皮看他,嘴角噙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原則上來說,確實不太公平。”她頓了頓,指尖在蕭翊手背上輕輕點了點,“可原則這東西,向來是握在本宮手里的。怎麼,睢王殿下打算以下犯上?”
蕭恪禮瞬間蔫了,縮著脖子不敢再吭聲。
澹台凝霜卻沒打算放過他,轉頭對蕭尊曜揚了揚下巴“太子爺,方才恪禮不說,本宮倒忘了。戒尺,補上。”
蕭尊曜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脆生生應道“好 !”他彎腰撿起方才掉在地上的戒尺,走到蕭恪禮面前,揚手就作勢要打。
“別別別!”蕭恪禮嚇得趕緊閉眼,卻半天沒等來預想中的疼痛。他偷偷睜眼,見蕭尊曜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戒尺懸在半空沒落下。
“母後只是說補上,沒說現在就得打。”蕭尊曜慢悠悠地收回戒尺,“校場還等著呢,這筆賬,咱們慢慢算。”
蕭恪禮一听“校場”二字,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看來今日這罪,是注定要受全了。
澹台凝霜看著兄弟倆這副模樣,又瞥了眼正專心替她揉腰的蕭夙朝,眼底泛起一絲笑意。她拍了拍蕭翊的背“好了,都起來吧,杵在這兒礙眼。”
地上跪著的幾人這才松了口氣,蕭念棠和蕭錦年互相攙扶著起身,蕭尊曜揣著戒尺站到一旁,蕭恪禮則慢吞吞地爬起來,揉著發麻的膝蓋,心里把這一家子都念叨了個遍。
唯有蕭翊還賴在澹台凝霜懷里,小手揪著她的衣襟,好奇地問“母後,什麼是淋水之刑呀?”
澹台凝霜捏了捏他的臉頰,柔聲道“是不听話的人該受的罰。翊兒要乖乖的,就不用知道啦。”
蕭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腦袋在她懷里蹭了蹭,很快又被窗外飛過的鴿子吸引了注意力,嘰嘰喳喳地指給她看。殿內的氣氛,總算從方才的凝重,漸漸回暖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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