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聚焦在某個點上，“邀請好友，獎勵實時到賬。你們的反作弊策略是怎麼做的？尤其是針對虛擬號碼、接碼平台批量注冊領券的羊毛黨。”
李俊濤一愣，隨即回答︰“我們有基礎的設備指紋、IP限制、新用戶行為分析模型，還有人工審核...”
“不夠。”陳默打斷他。
“實時到賬的強激勵，對黑產是致命的誘惑。
你剛才提到的防御手段，在規模化、專業化的羊毛黨面前，形同虛設。
看看你們後台，”他手指在虛空一點，仿佛能直接操作瑞子的服務器。
“找‘用戶來源分析’模塊，篩選注冊後1分鐘內完成邀請行為、且領取獎勵後無任何其他操作的用戶。時間範圍︰過去24小時。”
李攜耀和喬雅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李俊濤臉色微變，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調出後台數據面板。
幾秒鐘後，他盯著屏幕，臉色一點點變白。
屏幕上，一條篩選後的數據流被高亮顯示出來。
大量的新注冊用戶，設備號雜亂，IP分布異常（集中在某些IDC機房），注冊後幾乎立刻發起邀請，領取免費咖啡券後便再無動作。
時間戳密集得可怕。
“這...這是...”李俊濤的聲音有些干澀。
“虛擬號碼農場，配合自動化腳本。”陳默的聲音冷靜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過去24小時，光是這種模式的‘無效用戶’，保守估計超過3萬個，薅走了至少3萬張免費券。按你們的物料和運營成本算，損失多少？”
喬雅飛快地心算了一下，臉色頓時也難看起來︰“單杯成本加運營攤薄...至少30萬！”
會議室里一片死寂。
剛才的激昂氣氛蕩然無存。
李俊濤臉上火辣辣的，羞愧和挫敗感幾乎將他淹沒。
他自以為堅固的堡壘，在陳默眼中竟如此不堪一擊。
陳默沒有理會這凝滯的氣氛，繼續道︰
“這只是最基礎的批量刷單。
更隱蔽的，是真人眾包，分散IP，模擬正常用戶行為，領券後小額消費甚至轉賣優惠券。
你們的反作弊模型閾值設得太低，特征庫也不夠豐富。”
他看向李俊濤，“風控模型的第三層參數，那個基于用戶行為序列異常檢測的神經網絡模型，權重系數調高0.2。立刻去辦。”
“是！陳總！”李俊濤如夢初醒，立刻在電腦上操作起來。
他仿佛回到了還在華興的日子，此刻又被頭頂巨大的陰影籠罩了起來。
幾分鐘後，李俊濤再次演示APP的時候，精氣神似乎都掉了一截。
結果沒想到的是視頻畫面里的陳默明明是在拿著手機回消息，卻問了一個看似無關實則致命的問題︰“訂單狀態里的‘預計等待時間’，怎麼算的？”
李俊濤立刻回答︰“根據門店當前積壓訂單數、平均制作時長動態計算。我們接入了門店POS系統的實時訂單隊列數據。”
“數據維度不夠。”陳默一針見血。
“只考慮訂單數？門店的實時產能呢？
比如咖啡師人數、當前狀態比如是否在制作、甚至咖啡機的工作狀態比如是否需清洗、換豆？
極端天氣導致的外賣訂單激增對店內產能的擠壓？
這些變量加進去，模型才準。
一個嚴重低估的等待時間會讓用戶到店後干等，體驗直接崩盤；
一個過分高估的等待時間又會嚇跑用戶。
精準度，就是信任度，是復購率的基石。
立刻接入門店監控系統（非視頻，是設備狀態數據流），豐富模型參數。”
李俊濤心頭劇震，他只想到了訂單隊列，卻忽略了產能本身的動態變化。
這盲區太大了！
“明白！我立刻安排，接入設備IOT數據流，重構預估模型！”
一旁的喬雅也是慌得一批，這個功能是她提供的核心邏輯，李俊濤只是負責實現功能。
要認真論起來還是她的鍋更大。
陳默開口第二次以後，連李攜耀也沒有原先那種意氣風發的表情了，臉色逐漸沉重。
還沒等他緩過神，陳默的第三板斧也敲了下來。
“第三，”陳默的指尖再次敲了敲桌面。
“支付。
聚合支付是好，但你們只做了微信和支付寶。
銀聯雲閃付呢？Apple Pay呢？
尤其高端寫字樓區域，用Apple Pay的用戶比例不低。
支付方式缺失，就是流量漏斗的缺口。
盡快補全，覆蓋所有主流支付通道，一個都不能少。”
喬雅立刻點頭︰“這個是我們疏忽。”
李俊濤也補充道，“立馬安排支付組去和對接銀聯和Apple，一周內上線！”
陳默微微頷首，算是認可。
他身體重新靠回椅背，目光掃過屏幕里神色各異的三人，最後落在李攜耀身上︰
“APP和小程序的基礎框架，俊濤搭得不錯，穩字當頭，及格了。
但細節是魔鬼，尤其是用戶觸點（TOUCh POint）和信任鏈的構建，咱們差的火候還很多。
按我剛才說的三條，立刻迭代。
迭代完，可以小範圍灰度放量測試。”
一句“及格了”，讓李俊濤懸著的心重重落下，隨即涌起一股更強烈的斗志，這僅僅是開始。
李攜耀神情一凜，重重點頭。
他好似想起了什麼，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鄭重而熱切，“還有個事，得跟您商量。咱們的糧草燒得有點快。”
他調出另一份財務簡報共享到屏幕上。
“237家門店簽約押金、租金預付，112家裝修成本，40家門店運營、人力、原材料，加上前期品牌投放的預付...
賬上十個億，已經出去快四個億了。
按照現在的擴張速度和營銷計劃，現金流撐到明年三月，會非常緊繃。
A輪融資，必須提上日程了。
高盛、大摩、還有國內的愉悅、君聯，都遞了橄欖枝，估值預期很樂觀！”
PPT上閃過幾家頂級投行的LOGO和初步接觸的估值區間，10億到15億美元！
對于一個成立僅四個月，門店剛開了一百多家的品牌來說，這估值堪稱瘋狂。
陳默看著那些數字，臉上沒什麼波瀾，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他端起茶杯，甚至慢悠悠地吹了吹浮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