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芳徹底懵了,巨大的轉折讓她完全無法反應。
眼淚都忘了流,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張紙片,又看看陳默。
陳默的目光掠過王慧芳震驚而茫然的臉,最後落在陳倩身上。
他微微側過頭,用只有兄妹倆能听清的音量,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拿著吧。就當哥給你買張彩票。”
彩票。
這個詞輕飄飄地從陳默口中吐出,落在陳倩耳里,第一次發現哥哥裝逼居然這麼帥。
而同樣的詞落在王慧芳耳中,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分量。
不是投資,不是看好,甚至不算是對王慧芳個人能力的某種期許。
僅僅是一場概率游戲,一次隨手為之的、輸贏皆可接受的嘗試。
五十萬,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張面額稍大的彩票。
陳倩捏著支票的手指緊了緊,瞬間明白了哥哥所有的用意。
那場冷酷的剖析,不是為了羞辱王慧芳。
而是撕開所有華美的泡沫,讓她看清創業這條路的真實面目 —— 荊棘密布,九死一生。
而這張銀行卡,是哥哥在看清了所有殘酷之後,依然願意給她、給她的朋友一次“撞大運”的機會。
無關乎項目本身的前景,只關乎她是他的親妹妹。
王慧芳也終于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巨大的羞愧感被一種更復雜的情緒沖刷著,是劫後余生的虛脫,是目標近在咫尺的狂喜,更是被徹底看透、給予機會後的無地自容和一種沉甸甸的壓力。
她看著陳默那張依舊沒什麼表情的臉,嘴唇哆嗦著。
想說謝謝,想說保證,喉嚨卻像被棉花堵住,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陳默沒再理會她們倆的反應,拿起桌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站起身。
“我晚上回去還有點事,今天的信息有點多,你們慢慢聊,消化一下。”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動作利落地穿上。
隨後對王慧芳最後說了一句,語氣比之前多了一絲溫度,但也僅是一絲︰“工廠資質、國際認證,這是紅線,必須解決。物流方案重做,找專業的跨境物流公司,別省這點錢。弄好了讓陳倩把新的、能落地的方案發我看看。”
說完又對妹妹開口,“這個事情並不影響你的投資決策,你們也可以不給我看。”
陳倩這把倒是反應得很快,苦笑著說道,“哥,我們是創業菜鳥,但你也不能把我們當傻子啊...”
話音落下,他朝陳倩微微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包廂外的走廊燈光里,留下兩個女孩和房間里尚未散去的火鍋香氣,以及那看似輕飄飄卻又沉甸甸的銀行卡和電話號碼。
王慧芳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軟軟地跌坐回椅子上,後背全是冷汗。
她看著陳倩手里的銀行卡,又看看桌上那份被陳默用鋼筆圈點得面目全非的計劃書,突然捂住臉,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
這一次,不再是無聲的流淚,而是壓抑的、混合著委屈、後怕和巨大壓力的嗚咽。
陳倩默默地把銀行卡放在桌面上,伸出手,輕輕拍著她的背。
“芳芳…”她低聲說,“我哥他……說話是難听,但他說的……說的話都沒毛病。”
她不想看舍友兼閨蜜的王慧芳繼續難過,更不想自己親哥的好心被當作牛肝肺。
王慧芳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但眼神里卻有什麼東西在重新凝聚。
不再是之前那種盲目的自信,而是一種被現實狠狠捶打後,帶著痛楚的清醒和倔強。
她用力抹了一把臉,抓起那份被批注的計劃書,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
“我知道…”她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清晰,“你哥他說得對。我太想當然了……差得太遠了…”
她拿起那張紙片,指尖拂過上面陳默寫過的字,那筆跡雖然不太好看,但卻像他這個人一樣不容置疑。
“五十萬、王總的電話…”王慧芳喃喃自語。
忽然她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像被點燃的炭火,“倩倩,你相信我,我不會辜負這張‘彩票’!”
陳默離開蜀香閣的時候已是晚上十一點。
他不知道自己走之後妹妹陳倩和王慧芳對話,如果知道了估計也是毫不在意的灑然一笑。
雖然陳默嘴里說的是“彩票”,但從他和王江龍建立起私交的那一刻,就意味著這已經不是彩票了。
當彩票的中獎率高達80%的時候,彩票還能叫彩票嗎?還不如說是送錢。
已經是2017年的了,馬上就要進入贏家通吃的時代。
再過兩年那些互聯網巨頭通過資本和流量優勢直接介入細分市場,形成 “資源碾壓” 效應。
這年頭資源是創業公司生存的 “入場券”,尤其在資本密集型行業;
當然創業不是資源的比拼,而是認知、能力、韌性的綜合較量。
但說來說去資源還是前提,而目前陳默給到的資源,對于王慧芳和陳倩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陳默都開始羨慕陳倩有自己這麼一個哥哥了,如果當年自己創業的時候也有一個大腿該多好...
墨色天幕像浸透的宣紙,沉甸甸地墜著。
路燈亮起來時,光暈在潮濕的空氣里洇成毛茸茸的鵝黃。
陳默搖下車窗,涼風裹著青苔的味道涌進來,沾在領口,像是要把這春夜的溫柔都縫進衣裳里。
柏油路上泛著粼粼水光,車輪碾過時,碎成無數閃著微光的星子。
街邊的銀杏葉還垂著水珠,偶爾有一滴冷不丁砸在車頂,“嗒” 地一聲。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在霧氣里暈開曖昧的紅,便利店暖黃的燈牌映著玻璃上的雨痕,像幅未干的水彩畫。
得快點回家了,晚上11點是陳默和胡笳聊電話的時間。
兩人從在一起的那天就有過約定,無論工作再忙每天都要留出三十分鐘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聊天。
聊工作也好,不聊工作也罷,但至少半個小時是必須要保持的。
哪怕是加班到很晚,陳默中途也會溜號去用“一根煙”的功夫和胡笳隨意的聊著。
一個小時後,夾子在電話中問出了第五次你啥時候回來呀,並在後面加了一句我好想你的時候。
陳默的嘴角比AK都難壓,畢竟讓一生要強的夾子說出這種話還不如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