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我開始下墜,但並不是帶著喜悅,而是失落與痛苦。
明明已經做好了決定,說好了,要把這個該死的王國公司研究員千刀萬剮......
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我只差一點點,就可以徹底了卻我的心結;
我只差一點點,就可以讓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存在歐米伽捷風;
我只差一點點,我就可以洗清我曾經受過的所有不白和冤屈...
但這差的一點點,卻發生了這種事...
我的高度下降得極快。
我感受到風聲在我耳邊呼嘯而過,感受到整個世界似乎都在跟著我下墜。
我無神的雙目偶然瞥向高高在上的歐米伽捷風。
韓在勛已經被貫穿了胸口的尸體,就冰冷地躺在她的身上。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感受。
這麼多年,雖然我一直在堅持和鏡面人爭斗,但我甚至不了解,歐米伽捷風為什麼襲擊我,她的個人背景又是如何?
在我開始下落後不到兩秒,鏡面人的心態似乎也崩潰了。
她同樣開始急速下墜,而且由于她肩上倒著韓在勛,她下降的速度甚至比我更快!
所以,最後的結局,是兩個互相爭斗的人,最終雙雙殞命于自己最自信的高空之中...?
不知怎麼的,我竟然有些同情歐米伽捷風。
從這場戰斗的結果來說,她贏了。
她所制造的巨型颶風,雖然沒能起到作用,但我根本就沒能殺了她。
並且如果我們身在角斗場上,先倒下的一方是我。
可我同情她,大概出于對同樣面貌的人的憐憫。
就像她說的,當兩個捷風都活著的時候,世界只會相信活下來的那個是惡魔。
她本來已經準備好了接受自己的死亡,結果卻鬼使神差地活了下來。
呵,這命運,真是捉弄人...
在鏡面人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嚼著嘴中厚重的血沫,輕笑了一聲,道︰
“晚安,另一個我。希望到那邊以後,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
我的甦醒非常突然。
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噩夢中,我見證了爸爸韓在勛的死亡,還和我的鏡面人同歸于盡。
我用手掌撐地,猛地驚坐而起。
卻發現我身處于基地治療室的病床上,身上甚至還穿著潔白的病號服。
“林翰...?賢者...?霓虹...?”
我嘗試性呼喚了幾個我最親近的人的名字,但是都沒有回應。
因為我發現,我的喉嚨似乎被什麼都系塞住了一樣,出口的聲音成熟得完全不像我自己。
所以...我這是死了?
我看向隨意散落在肩頭的白色長發,一下狠心揪下一縷。
嘶,好疼。
不對,我沒有死。
可這里是哪里?
明晃晃的病房光芒,讓我的眼楮根本無法完全睜開。
我不再仰頭去看天花板,而是開始轉頭觀看我所在的房間。
確實是基地治療室不假。
身下是淺綠色的軟枕頭,牆紙是賢者最喜歡的米黃色。
牆角擺放著一台收音機,里面正在播放著舒緩的鋼琴聲。
窗台上放置著幾盆經過精心栽培的綠植,身旁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
等等,一模一樣?
歐米伽捷風?!!
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拼命想要再起身一些,卻感覺我的腿像是斷了一樣,根本不听我自己使喚。
“你...你為什麼在我們無畏契約的基地?你為什麼沒死?”
我顫聲質問著。
盡管由于嗓子沒有康復,這話听起來更像是在哭一般。
歐米伽捷風其實一直醒著。
听到我開口,她轉過頭來,蒼白地笑了笑︰
“你說的話,我可都記下來了...
你說,咱倆要當好朋友,對吧?”
我的眼淚不自覺從眼眶中涌出,漸漸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
她明明是害得我落得如此下場的罪魁禍首,為什麼看到她活著,我卻會變得如此反常?
這時,林翰推開房門,從外面走了進來。
“啊,你們都醒了,省得我再去專門叫了。”
很明顯,我和鏡面人都非常好奇,他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他有什麼奇怪癖好,想體驗一下雙龍戲珠?
我趕忙摒棄掉這種想法,拼命眨眼把眼淚憋了回去。
林翰則是拉來一張椅子,坐在兩張病床的床尾處,嘆了口氣道︰
“你們倆的下落速度太快了,同時救下你們兩個,真是個辛苦的活。”
我不解,忙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林翰,你明知道我和她有過節,為什麼還要救她?”
我說這話是故意的,就是為了說給歐米伽捷風听。
鏡面人愣了片刻,終究還是沒說出話來。
“治療室可是有監控的,你們剛才的一舉一動,全在我的視線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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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捷風,你真的、發自內心地想要除掉身處另一個世界的她麼?”
林翰很少以“捷風”這個稱呼來叫我,除非是真的發生了什麼十分重要的事。
我雖然也想給出否定的答案。
可是一想到不明不白而死的鄭勝俊,一想到替她擋了刀的韓在勛,我還是無法做出否定的回復。
我還有好多問題沒有來得及問韓在勛......
“不,不論重來多少次,我都要殺了這個贗品!”我大聲吼著,用盡全力想要凝聚颶刃。
我明白了,我剛才之所以會生出同情的情緒,不是同情鏡面人,而是同情她手上沾染的鮮血。
她殺了多少阿爾法地球的人,又幾次摧毀了我的人生?
我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釋懷!
可當我用力凝聚風之源能時,我卻听到隔壁床上,歐米伽捷風發出了痛苦的嗚咽聲!
這是怎麼回事?
林翰見狀,從椅子上起身,走到病床邊,分別抓起我和鏡面人的手,並把它們疊放在一起,隨後指了指櫃子上的一個方形儀器,又重新松開。
“看見這個東西了嗎?”
我緩緩抬起頭。
是生物檢測儀。
這東西,賢者之前告訴過我,可以檢測一個人的生命活動狀態,主要作用其實是為了保證她的復活有效。
上面的曲線越波折,證明生命活動越強烈。
每條不同顏色的曲線,代表的則是不同人的生命活動情況。
我仔細端詳儀器內的畫面,卻大吃一驚。
里面一紅一黃兩條曲線,竟然出現了相互交織的情況!
除此之外,兩條曲線一明一暗,而且運行軌跡在交織之後,近乎完全相同。
林翰這才緩緩道︰
“我知道你們都以速度著稱,都不喜歡听大道理。
我就簡單一點吧。
你們共享著同一個靈魂,如果除掉對方,就是在相當于自我毀滅。”
“所以...你看起來救了兩個人,實則從始至終,都是我自己一個人?”
我一邊說著,一邊停止使用風之源能,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向我的鏡面人。
林翰對我的話表示認同。
“如果你覺得實在難以接受,你可以把歐米伽捷風,看做你人格的黑暗面。
每個人的人格都分為光明和黑暗兩種,學會和自己的黑暗面和解,我們才能盡早在源晶這一能源的問題上達成統一。”
鏡面人同樣震驚。
可以說,她從來沒有听說過這樣一種邏輯。
無畏契約、無畏軍團,兩個不同世界的源能者組織,已經因為源晶這一能源,爭斗了這麼久,原來幾乎等同于是自己在和自己打架?
“再者,你們不是說了,要做好朋友的嗎?”
听罷林翰的話,我朝著歐米伽捷風伸出左手。
她似乎有些倔強,不願意立馬跟我和解。
我輕笑著咳了兩下︰
“之前的事,就當是身處黑暗面的你做錯了,不過我也理解你,你能接受我嗎?”
歐米伽捷風沉默了。
良久的沉默。
足足過了十多分鐘,她才猶猶豫豫地把右手遞了過來,卻做出一個拉鉤的姿勢。
“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和人拉鉤,要不,這次也用拉鉤來和解吧?”
我笑得更開心了,但這次卻毫無壓力。
我們異口同聲道︰
“早安,另一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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