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你這兒還有舊報紙嗎，法租界三個月之內的舊報紙，給我來上一份。”
這邊招呼完了客人，客棧掌櫃就來到了南市區最大的一個廢品回收站。
老劉今年五十多歲的樣子，穿的衣服都打著補丁，但別看這樣……在上海這個地方回收廢金屬，紙張，布料……一個月就能讓他入賬少說七八百塊。
“怎麼，你吳老板也要買法租界的舊報紙？”
老劉和客棧的吳老板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所以說起話來，也比較隨意。
見他詫異的樣子，吳老板也不由納悶的張了張嘴︰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買這廢報紙？”
說著話的功夫，他已經從衣服里拿出了兩塊錢的毛票，拍在一張折了腿的八仙桌上。
“老吳，我可不是糊弄你，你給的這個數不夠。
最近來找我買法租界廢舊報紙的人越來越多，他我們有些人是買，有些人就是搶了！”
老劉眨巴眨巴眼楮，沒有去接那兩塊錢的毛票，而是拿出一根手卷旱煙還，塞進嘴里扯下了煙蒂。
“你這玩笑可就開大了，除了我這個冤大頭，還能有什麼人專門買幾個月之前的報紙？
現在的人難道都傻嗎？”
顯然，客棧的吳掌櫃就沒把老劉的話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兩塊錢想買廢報紙，能買一輛手推車了，沒想到這家伙竟然還貪得無厭。
“吳掌櫃不信是吧，那你可以跟我來。”
很快，渾身都是灰塵和補丁的老劉從嘴里面噴出一道白霧，然後帶著吳掌櫃走進了露天貨場門口一個單獨的小倉庫。
吳掌櫃不知道他搞的什麼飛機，但還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一直到進了倉庫里，見到早已經被分門別類整理好的舊報紙，他才驀然的抽了抽嘴角。
“這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怎麼回事？”
老劉隨手拉來一只小板凳，坐在了板凳上，一邊吞雲吐霧，一邊道︰
“從半個月之前，就有人來買法租界的報紙了。
這里面有的是幫派分子，有的是警察，特務，還有一些……我也看不出身份。
不是，這報紙里面到底有什麼啊，為什麼我就看不出來呢？”
很快，老劉不信邪的找來一張舊報紙，又是對著光打量，又是用火烤，顯然……他已經研究這些報紙不是一時半會兒了。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我也是幫人辦事的。”
吳掌櫃連忙搖著腦袋，解釋起來。
他現在算是明白，自家的那位大爺多半也是看出了這報紙里面的端倪，所以才讓自己過來收集法租界的舊報紙。
“那……好吧……”
老劉猛吸了口旱煙嗎，發現吳掌櫃不像是說假話，這才拿出一疊已經整理好的報紙。
“咱們兩個這關系，既然你想要，那就給你個折扣價，二十塊……”
“啥，二十……你瘋了？”
吳掌櫃眼楮瞪得老大，一臉的不可思議。
誰料，老六直接彈了彈煙灰，鄭重其事的道︰
“這二十塊還因為咱們倆是老相識呢，現在別人來買，我都賣五十塊。
實話說我就不明白了，這上面到底有什麼東西……
你要是告訴我，這份報紙我就免費送給你了。
難不成是有什麼藏寶圖？”
這個時期，上海的各大報紙上流行連載武俠小說，小說里面……就經常有主角獲得藏寶圖一夜暴富這樣的橋段。
這種小說風靡一時，甚至……連一位姓周的大佬參加革命前，也曾經寫過自己的武俠小說。
老劉作為上海體力勞動者中少數識的字的幾個人，平日里閑的沒事就喜歡翻一翻報紙上的小說，這里找一張，那里找一張報一個故事看全，也是他最大的娛樂方式。
“你可真想多了，要真有藏寶圖，人家干啥不自己挖出來，非得登到報紙上，讓你看見？”
吳掌櫃無奈的瞥了他一眼，然後有些心疼的抽出兩張十元的鈔票，這些錢……都能按照原價把這些報紙再買上一遍了。
……
甦州，警備隊司令部門口。
其實，日本人佔領了各大城市之後，就在各地都設置了地方警備隊。
這警備隊並不是日本人組成，而是挑選了比較精銳的漢奸二鬼子，就連上海……也從原來孫茂才的保安隊之中抽調出了一個團左右，成立了上海警備隊。
不同于已經全部編入汪小四兒名下的和平建國軍，各大城市中的警備隊全都由日本人直接指揮。
所以無論是在裝備，還是伙食，福利待遇上，警備隊都要比普通偽軍高出一大截。
至于警備隊的任務……就比較復雜了。
這些二鬼子雖然也會被派去協助𦲽鄉任務，但絕大多數時候，還是駐扎在城市之中，做一些“皇軍不方便做的事情”。
畢竟皇軍也是要愛惜名聲的，有些欺男霸女，強取豪奪的事情，他們不好做的太醒目。
這個時候，就需要這些漢奸二鬼子替他們承擔罵名。
“掌櫃的，給我來一壺茶水，要好茶啊！”
這天早上，胖乎乎的翻譯官江阿四大搖大擺走進了警備司令部對門的一家飯館里。
見到這個帶著日本軟軍帽，肚子上肥油一走一搖晃的家伙，店伙計暗罵一聲，連忙賠著笑臉，從櫃台下面抓起一把茶葉放進茶壺，同時又不忘偷偷往里吐了口唾沫。
“哎呦，江老總，哪陣風把您給吹過來了？”
一身長衫戴著瓜皮小帽的掌櫃听到這熟悉的吆喝聲，趕緊從後堂里快步尋了過來。
“愣著干什麼，還不趕緊的，給我上幾個好菜……”
江阿四似乎經常在這家館子里面打秋風，所以這次進了屋之後，也是輕車熟路的就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
盡管掌櫃的和伙計心里面都直罵娘，但是這狗東西仗著甦州警備隊和日本人的勢，根本就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掌櫃的就算再不情願，也只能擠出一個笑容，抱了抱拳︰
“那行，爺您等著，我這就去讓後廚忙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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