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鐵站回去,秦煙又趕去了醫院。
到中午,才和陳宗生見一面。
男人的車停在負一樓,就在電梯口的位置,秦煙從電梯里一出來,就看到了。
她跑過去,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陳宗生把帶過來的炒板栗遞給她。
秦煙雙手接了過去,古靈精怪的說謝謝。
陳宗生摸了摸她的腦袋,“先系上安全帶。”
秦煙點頭,給自己系好,才拿起紙袋,看著里面,像是儀式一樣,認真挑選著。
車出了地庫,視野變得清亮。
陳宗生說,“都一樣。”
“不一樣的。”
掌心里出現三顆,她模樣認真。
“先生你看,左邊的像一個不規則的圓,右邊的又歪歪扭扭的,就中間的又圓又大。”
她拋棄左右兩個,放下熱乎乎的紙袋,只專心手心的這一個,飽滿的果仁外面包著已經裂開的外殼,很容易就剝開了。
秦煙剝出飽滿的果仁,分成兩半,傾身過去伸直胳膊喂他。
陳宗生吃進了嘴里。
秦煙開心的吃了剩下半顆果仁,味道怎麼樣,她不太記得,只是這一件分果而吃的事情大于味道本身。
她說這是極好的寓意。
陳宗生問她哪里來的說法。
“我自創的。”她說,聲音又軟,又帶著幾分小霸道。
溫暖的用餐包廂里,秦煙心情不太爽的看著不速之客。
哪里跑出來的人,要和先生打招呼,還讓先生笑,先生為什麼要跟他笑!
察覺到身後小姑娘的怨氣都要匯成河了,陳宗生笑著說,今天是和太太出來用餐,年前時間多,我們回頭再聊?
對方有意結識陳太太,等待陳宗生介紹。
陳宗生說,不打擾你了,免得耽誤了你的事。
對方只好道,“好好好,我就等著您的空閑時間。”
人終于走了。
秦煙凶巴巴的問,“他是誰啊?”
“以前的同學。”
陳宗生笑著親了親她,“乖孩子,不生氣了。”
秦煙坐在他的懷里,繼續不滿的哼唧,“他打擾我們吃飯。”
“所以讓他走了,我們煙煙這麼漂亮,又善良寬容,自然不跟他一般見識。”
秦煙翹起唇角,滿意極了。
陳宗生疼愛的目光凝視著她。
用過飯後,兩人回醫院附近的公寓休息。
距離過年還不到半個月,一部分公司和工廠開始停工停業,返鄉回家成了主題詞,醫院卻反其道而行之,這麼大一個集團依舊運營著。
秦煙下午還要上班,她不覺得自己可憐,她每天都可以回家,她的家就是陳宗生。
公寓里,她枕在陳宗生的腿面上睡覺。
直到被喊醒。
她不想起來,睡覺最舒服了,這時候的意志力總是不懈一擊。
面對不听話的孩子,陳先生也沒有要發脾氣的意思,他的聲音依舊平穩,詢問和要求不含任何不耐煩。
“煙煙,你最多只能睡五分鐘了。”
“嗯嗯嗯。”管它呢,先點頭,能睡一分鐘是一分鐘。
但她只覺得才過五秒,男人好听的聲音又開始喊她了。
“快點起。”
“不要。”
男人掀她的被子,把她抱起來。
強制起床的後果很嚴重,去醫院路上,她一句話不講,抱著手臂,看著車外。
對比平時嘰嘰喳喳的小黃鸝一樣,此刻實在不同。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小兔崽子是開口說話了。
卻是他說一句,她能頂三句,三句話把他氣的要死。
還得顧忌著,說重話,她又偷偷躲起來難過。
陳宗生這會不想看到這小混蛋,壓著脾氣,“馬上遲到了,快過去吧。”
“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沒有。”
“我知道的,你不用撒謊!你心里就是這樣想的!討厭就討厭吧,反正我也……”
男人捏住了她的下巴,“不準再往下說。”
“哼。”
秦煙氣沖沖的推開他的手,推門下去。
陳宗生沉著臉,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進了員工通道的門,才收回視線。
周老的院中寒梅開放,紅梅覆雪的景色賞心悅目。
陳宗生在窗邊站了會,听到拐杖落地的聲音他回頭。
“外公。”
周老由管家扶著坐下,雙手交疊放在拐杖上面,充滿智慧的眼神望向窗外的雪景,“宗生,這株梅樹應該有不少年頭了吧。”
陳宗生單手插著兜,往外看去。
“是從一處老宅里移栽過來的,那宅子就有幾十年的歲月了,一家人移居去了國外,宅子就空了下來了,這株梅花卻是越開越好。”
“是啊,任何經歷了時間沉澱過後的事物都是格外好看的。”周老爺子笑呵呵的說,“人也一樣,但是人和花又不全一樣。”
陳宗生轉過身來,“外公,您打什麼啞謎。”
周老爺子笑著道,“我想說什麼,你不知道?”
“方才下棋時,你就心神不寧的,又一直看外面那株梅花,怎麼了,你和煙煙鬧矛盾了?”
陳宗生說沒有。
至少沒有到鬧矛盾的程度。
周老爺子道,“人不像古樹,時間越長,樹圍越大,就給人的感覺越沉穩,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再理智的人也有失去理智的那一刻,但是好在這樣的時刻只是佔據很少一部分,且能及時意識到並改正。”
老人家笑呵呵的看過來。
“沒有鬧矛盾,就折點梅花帶回去,煙煙肯定喜歡。”
……
科室里,秦煙眼楮冒火的盯著手機,盯久了,眼楮又酸酸的。
大王八蛋,大混蛋,還凶她,哼,她決定再也不要理他了。
秦煙一遍遍的回想在車上時男人說的最後一句話的語氣,很像是不耐煩,越想越覺得生氣,就跟打發小貓小狗一樣。
大混蛋肯定不喜歡她了。
人總是一遍遍的在腦海里演著最壞的結局,沒有發生的事情,秦煙已經設想了好幾遍。
簡直到了心髒要停掉了的程度。
就這麼下去的話,一整個下午,她都不知道要心絞痛幾次。
在眼眶盈著淚珠的時候,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看清楚那串號碼,眼淚掉不下來,難受消失,連暖氣送氣的聲音都不那麼討厭了。
音樂自動跳動了一段時間後緊跟著的是手機震動兩下,秦煙趕緊拿起手機,摁亮屏幕後,只有未接來電。
電話已經自動掛斷了。
不等她失望的神色出現,手機再次亮起。
看著跳動的綠色按鈕。
秦煙猶豫不決。
明明剛剛就是很後悔沒有接到電話,再次打過來了,她又沒那麼想接了。
接通了又緊閉嘴巴。
陳宗生說,“想不想看花?”
“這時候有什麼開的花嗎?”說著,她想到了梅花,頓了一下,矜持的拒絕,“我不看。”
陳宗生又問,“我可以去接你嗎?”
“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在醫院樓下。”
頃刻間,秦煙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被輕輕抓了一下,不疼也不痛,有些癢,像羽毛拂過。
“你自己等著吧。”
她放下手機,捧著臉,目光不自覺的看向了時間。
過來接班的人來的格外的慢,其實也才五點二十多,還不到五點三十呢。
秦煙的心已經飛了出去。
真到她自己離開醫院,期待反而被藏在某個看不見的地方。她推開一扇門,抬眼望去,男人的身影立于車邊。
一步一步,如同熱戀中的女孩,即將去見自己的心上人。
他看了過來,待她走近,為她打開車門。
清香淡淡飄出,秦煙看到了他說的梅花。
她不滿的抬起下巴,“你又不想看到我,還來找我做什麼?”
陳宗生解釋,“沒有不想看到你。”
“就是有,你催我走,語氣還很不耐煩。”秦煙好看的眉擰在一起。
“如果給了你這樣的錯覺,我向你道歉,催你走,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樣子,是到了時間節點,語氣不耐煩這一點,絕對沒有。”
“既然如此,那你干嘛道歉,錯了的人才會道歉。”秦煙反駁,“所以這根本說不通。”
“是當時就應該向你解釋清楚。”
秦煙別過臉,“也沒事的,反正我也不會難過。”
陳宗生將她抱到懷里,“今天是我的錯,我向煙煙道歉,但是煙煙答應我,也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嗎。”
“沒有。”
真沒有,接電話的時候怎麼听著聲音都不對。陳宗生摸了摸懷里小姑娘的腦袋,帶著她回到車上。
車內的香氣也不太濃郁,梅花的花枝被修剪的很好,包成一束放在了後座。
秦煙的腦袋倚著椅背,挑剔的說,“我見過比它更好看的花。”
“直接剪下來的,沒怎麼處理,視覺上確實沒有那麼好看,再過兩天,所有的花苞就會開了。”
“兩天後我也要上班的。”秦煙嘟起嘴巴,“哪里有空看它。”
陳宗生握著她的手,“總會回來的,晚上也可以看。”
秦煙驕矜的抽回手。
“走吧,我還要回去找蘭溪呢。”
……
臥室。
蘭溪玩累了,陳宗生送他去樓下休息了。
秦煙才有時間看向放在桌上的那束梅花。
選的花枝很好,花苞含在一起,一層覆蓋一層,要開未開的樣子,只需要養幾天,能想象到,嬌艷的花瓣含著花蕊是多麼好看。
秦煙欣賞的入迷,完全沒有注意到回來的男人,直到看到視野里出現的長腿,視線向上,她對上男人的視線。
秦煙站了起來,磕磕巴巴的左右看,“我……我只是挽一下褲腿而已,你自己看吧。”
她跑進了洗手間,關上了門,走到鏡子前。
鏡子里的人,一張臉紅透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煙在地上蹲著,她不想出去,準確的說,是不好意思。
萬一大混蛋嘲笑她怎麼辦,她絕對不能給他嘲笑她的機會。
不出去就是最好的。
只要待到他睡著就好了。
秦煙打了一個哈欠,外面的門被敲了敲她立即豎起耳朵,“干嘛?”
“煙煙,你還在洗漱嗎?”
“……對呀,你先去睡覺吧,我洗漱好了,會出去的。”
“太久了,快出來。”
“我還沒有好。”
陳宗生說,“你再不出來,我進去了。”
“來了來了。”
秦煙站了起來,卻因為腳麻差點摔倒。
男人推門進來,見她如此,將她抱起來,帶她出去。
秦煙坐在床邊。
男人替她按了按腿面。
秦煙小心的瞅著他的表情,等他看過來時,趕緊垂下腦袋,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現在怎麼樣了?”
“可以了。”秦煙飛快的說。
陳宗生看了她一會,“我去浴室,一會過來洗澡。”
“我自己可以的……”在男人的注視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知道了。”
洗澡的過程中,秦煙盡量避免自己跟男人對視。
她低著腦袋,瞅著男人修長的指節,他挪到哪里,她的腦袋轉到哪里。
卻見那手上移,挪到了她的臉上。
水珠打濕了溫軟的臉頰,指背來回擦了一下。
“好看嗎?”男人淡淡的問。
臉上涼涼的,抿著唇瓣,秦煙輕微點了點腦袋。
男人笑了一下,冷硬的線條柔軟下來。
秦煙在心里補充,明明臉更好看。
……
不到兩天,那一枝梅花就已經開的很漂亮了,香氣在臥室里一點點散開,很賞心悅目,只是,花盛開後,伴隨著的便是衰敗,陳宗生告訴她,樹上還有很多了,他再陪著她再去折,秦煙點頭。
周老見到兩人過來,听說是折梅花的,笑呵呵的,慈祥的說,“喜歡就盡管過來摘,兩個人一起摘才好。”
秦煙笑嘻嘻的說,“外公不嫌棄我和先生就好了。”
“這怎麼嫌棄,我巴不得你們過來。”
陳宗生去接電話後,周老低聲問,“丫頭,前兒個你和宗生鬧矛盾了。”
秦煙垂下眸,“是我讓先生生氣了。”
周老安慰她說,“不要這麼想,兩個人在一塊生活,哪能沒有摩擦呢,但是說開就好了,至親至近夫妻,你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他不會真正生你的氣,煙煙也要始終相信他,知道嗎。”
“外公……”
“煙煙,听外公的話。”
秦煙點點頭,越過客廳,看向不遠處立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