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姐姐和姐夫一家該慶幸，這位陳先生還願意顧忌著世俗的枷鎖。
“嗯。”陳宗生點頭，“本來也就是兩人之間鬧點矛盾，既然已經一起吃過飯了，便也不用再提了，年輕人胡鬧玩著，我們可不能再跟著當真。”
他是聰明人，听懂了陳宗生玩笑話里的警告，他同樣笑著道，“這是自然，我也是听說了我那外甥女的事情，特意約了您，想跟您好好解釋解釋這件事，她是家里的獨生女，被寵壞了，才鬧出了這些事，我們這些大人自然不會跟著她胡來，如果她再不听話，我姐夫那邊就考慮送她到國外讀書去了。”
他姐帶著女兒過來，把事情前前後後的一講，他就覺得不對勁。
可是他那個外甥女壓根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甚至還想報仇。
他當即就表示不會幫她，雖然外甥女鬧著不再認他這個舅舅，他也沒有辦法。
又匆匆趕來向陳宗生表明自己的態度。
好在這位陳先生的態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一點。
離開茶樓後，他便回了醫院，去了外甥女的病房。
病房里不久前才大鬧了一次，此刻他姐正安撫著女兒。
女生見他過來，立刻就要他走。
男人畢竟是長輩，又是個有身份的，什麼時候被人這麼指著鼻子罵過，他面露不悅，“我言盡于此，陳家的人不是你能惹的，你自己有本事，誰也管不了你，但是你不是，我和你爸通過電話，誰也不會幫你，之後你再鬧出什麼事，我們也不會管你，你好自為之。”
“滾！”女生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從病房旁邊拿起監護用品，就朝他的方向砸過去，“我要你管，我不要你們的可憐！以後誰也別管我！”
監護儀落地，摔的四分五裂，男人面色寒了寒，看向婦人，“姐，你跟我一起走。”
婦人面露難色。
男人說，“她已經成年了，但是這幾年做的事情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我和你說，她在網絡上帶頭污蔑別人，私底下又出錢組織人去別人家鬧事，破壞別人的感情，上一次是活動現場拿著辣椒水打算去潑人，卻不想撞上了惹不起的，你們道歉那天的時候也看到了，那姓陳的看著是個好相處的，實則心狠手辣。”
他指著床上的女生，“再由著露露這麼瘋下去，除非不想她活了。”
婦人真的被嚇到了，趕緊跟著兄弟出了門。
屋里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婦人听在耳里，痛在心里，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如何不心疼，“我和她說什麼，她都听不進去，這可怎麼辦。”
男人道，“讓她認識到現實就行了，沒有人幫她，她自然會冷靜下來的。”
婦人點點頭，“也只有如此了。”
……
婦人雖然不在病房里待著了，但是還是在門口坐著，到飯點了，再把飯送進去。
一連兩天過去，女兒都好好吃飯，沒再鬧，她還以為女兒終于冷靜下來了，誰知道她晚上進去送飯的時候，病房里空無一人。
她趕緊拿出手機打電話。
另外一邊，女生看到醫院住院部大樓不遠處的人，停住。
她沒有想到能在這里看到秦煙。
一想到對她好的爸、媽、還有舅舅，都是因為這個人突然改變了對她的態度，她就恨不得要對方死。
女生穿著病號服，站在大樓底下，一直看著秦煙的方向，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醫院附近，各種小吃和點心、零食都有。
今天下午秦煙要參加組會，陳宗生好說歹說，終于將她哄過來，又給她買了點吃的，小姑娘才肯老老實實自己上樓。
寬敞的路口，車來車往，秦煙看著男人的車離開，才打算往住院部走。
沿著鐵柵欄外面的小路走了一會，走到紅綠燈路口等人行道的紅燈。
“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忽然一道聲音從旁邊傳過來，秦煙回頭，看到女生，面色平靜的咬了一口糖葫蘆，“這里人太多了，要換個地方聊一聊嗎？”
女生驚訝，顯然沒想到秦煙還主動要求，點頭。
大樓的背面，高樓遮擋了陽光，一片涼蔭，車輛和交談聲似乎都變得遙遠了。
這里少有人經過，反倒顯得異常安靜。
秦煙特地看了看她的脖子，夸獎，“看起來恢復的不錯。”
一句話，女生又想起那天的事情，她冷冷的看著對方，“你別得意，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秦煙一步一步的走近她，“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肯跟你過來嗎？”
女生覺得她又要發瘋，罵了她一句，轉身就走。
秦煙又將她拉了過來，笑吟吟的，眼底卻是沒有一絲溫度，“我警告你，先生是我的，誰也不準靠近他，不論是你，還是其他人。”
女生推開她，抱起手臂，洋洋自得，“你怕了是不是，我比你年輕，而男人，向來是喜歡年輕的。”
“你可以試一試。”
女生又看到了那天那樣的笑容，她感到毛骨悚然，覺得對方就是一個瘋子，轉身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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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煙則是從另外一個方向去科室。
下午五點，在科室小教室的組會結束，秦煙低著頭，一邊給陳宗生發消息，一邊出了醫院，看到回復的消息，便開始找人。
不遠處，車內，等待許久的女生臉上出現一抹陰冷的笑。
她啟動車子，換了檔位，腳緩緩松開離合。
車子的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她臉上甚至出現了一絲瘋態。
陳宗生本來在車內等秦煙，見小姑娘跑過來，他剛要下車，就看到了她身後逼近的車，臉色頓時一寒。
醫院大樓西側的停車場跑道上，眼看著一輛白色的車將要撞上人，一輛黑色的車卻直接朝著那輛車撞了過去。
一聲巨響如同驚雷在身後響起，秦煙被熱氣逼的倒在了地上，耳朵也被震得有點痛，她勉強站了起來，看到那輛熟悉的車，頓時手腳冰涼，她跑了過去，看到從車里下來的男人，才像是活過來似的，撲進了他的懷里，“先生！”
陳宗生摟著她，回頭看了看那輛被撞的車頭變形，側翻在路邊的白色車子，眼神冷到了極致。
救援人員隨即過來，將卡在白色車里已經昏迷過去的人拉出來，抬上擔架。
鮮紅色的血液染紅了路面，女生的雙腿外面的病號服上浸滿了血液，周圍圍過來不少看熱鬧的人群。
檢查室門口，給秦煙檢查過的醫生離開，陸時亭匆匆過來，看了看兩人，神色焦急，“到底怎麼回事，停車場那里怎麼還能撞了車？”
陳宗生沒說話，而是問，“人怎麼樣了？”
陸時亭說，“恐怕腿是保不住了。”
陳宗生神色冷漠的嗯了一聲。
林助理走了過來，“陳總，他們說了，不護著。”
他方才去找那個女生的父母，傳陳總的話，要人還是要現在他們擁有的一切。
女生的母親已經哭暈過去，她的舅舅和父親則是冷著臉，選擇了後者。
陳宗生點頭，“那就按照程序來。”
即便他們要前者，也不過是麻煩點而已，但是結果都一樣。
撞車的事發生在傍晚，目擊者眾多，但是幾乎沒有引起任何的討論。
各大網絡都是風平浪靜的，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女生從手術室里出來以後，她以固定的體位，躺在病床上，脖子固定住，想抬腿，卻發現雙下肢沒有絲毫感覺。
她想著應該只是暫時的，但是病房里異常的安靜，還是讓她心底有些不安，她忍著聲帶撕扯的痛，喊了一聲媽，可是並沒有人理她。
她知道她媽的性格，不論她發再大的脾氣，對方都不會離開。
就像之前，答應她舅舅不管她了，也依舊會按時給她送飯。
所以她受了那麼大的傷，她媽怎麼會不在呢。
她不相信，又叫了一聲，听到了腳步聲，她臉上的肌肉扯了扯。
“你母親不在這里。”是冷冰冰的護士的聲音，“還有，你不要亂動，不然下肢感染了，就只有截肢了。”
她的聲音一下子變尖，“你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截肢？”
本來這樣的消息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告知病人的，但是一想到眼前的這個是開車故意撞人的人，護士沒忍住，“你現在的雙腿壓迫到了神經，以後連走路都是困難……”
後面的話，女生再也听不進去，滿腦子都是她不能走路了。
她甚至想笑，懷疑對方只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這怎麼可能，她不過是出了一次車禍而已，怎麼可能不會走路？
也許這些護士只是嚇唬自己罷了。
她勉強鎮定下來，“我不會亂動的，等再治療一段時間，是不是我就能下地走路了。”
沒有等到回答。
女生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大，她喊破了喉嚨，“你說啊！你為什麼不說話！”
屋里又進來了一個護士，淡淡道，“你和她說這些做什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落到這樣的地步也是咎由自取，她親爸親媽都不管她了，何況別人。”
“嗯。”第一個護士說，“先出去吧。”
什麼意思？
她媽怎麼可能會不管她？
她並不相信，她們肯定是騙她的，肯定是！
可是她在病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也沒有人來看她，只有護士時不時過來換藥。
終于，房間里來了除了護士之外的第二波人，是查房的醫生。
他簡單的評估了一下她的情況，用查體的工具刺激她的雙腿，可是她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麻木都沒有，她甚至都不知道醫生什麼時候在觸踫她的腿。
直到這一刻，女生的內心才開始涌現出深深的恐懼，不！她怎麼可能變成一個不能走路的人，不！
醫生查完，遺憾的的搖了搖頭，勸她接受這個事實。
“我不接受！你們滾！你們就是一群騙子！是不是那個女人請過來的騙子！”
後面的護士抱不平，“你現在有力氣嚷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醫藥費都是我們給你墊上的，你別不知好歹，不過，我看你也沒幾天好日子過了，出了這里，恐怕你連外面的太陽都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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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制止她的話，護士不服氣，“我說的有沒有錯。”
女生根本不相信那個護士的話，她家里那麼有錢，她爸媽怎麼可能連醫藥費都不給她交。
一定是假的，都是假的！
醫生似乎也只是象征性的規勸一下而已，又對女生說，“你總體的情況都比剛入院那天好了很多，警方那邊也需要你配合做筆錄，一會他們會過來。”
女生冷冷的說，“我不會見他們的，我媽呢，我要見我媽！她在哪里？”
可是沒人和她說話。
不久後，問話的人過來，她依舊情緒激動。
問話的人並不慣著她，“你涉嫌蓄意謀殺，我們早已經調取到了事發當日的錄像，證據確鑿，你拒不交代，只會是罪加一等。你自己想好。”
女生簡直，“我媽呢，我想見她？”
問話的人拿出來一段錄音，是她媽媽的。
帶著哭腔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露露，我以前只當你任性，只是耍小孩子脾氣，可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開車撞人，你爸爸說，以後他從此沒有你這個女兒，我……我……”
婦人泣不成聲，聲音背景中還傳來她爸不耐煩的催促聲，“還和她說那麼多做什麼！以後就全當她死了！”
“……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吧。”
她媽留下最後一句話。
錄音結束了。
女生只覺得血液都是冷的，她仍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做夢，她喃喃道，“不，不會的……我媽不會不認我的！”
她掙扎著坐起來，卻忘記了，她的腿根本走不了路，身子一個不穩，直接從病床上摔了下來。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腿，卻發現，不管她怎麼努力，這兩條腿就像是兩截木頭一樣，根本不听使喚。
她真的不能走路了，她是一個廢人了。
這種念頭充斥著她的大腦，幾乎將她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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