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淡如水。
方絕白天去學堂學習，時常和夫子請假，說要幫助母親干活。夫子知道方絕母親從事的工作。
夫子對此並沒有歧視。見方絕有如此孝心，自然是答應。
方絕每天晚上又跟母親背些古文。就說是白天學的。其實，就是方絕隨意翻書瞎背的。方婉兒倒也沒發現端倪。
一處偏僻的院子里。
老王頭坐在方絕面前，說道，“騙人先騙己。如果你自己都不信你說的，你覺得別人會信嗎？”
方絕還是頭一次听到這種說法，騙自己？
內心已經無比期待這老王頭會有什麼本事了，並且告誡自己，我可以學，學會了之後，不用不就行了嗎？
方絕搖頭說話，“別人不會信。”
“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則是制定計劃，你要十分清楚敵人的信息，愛吃什麼，愛說什麼，愛看什麼，你才能投其所好，你才有話題打開局面。
更要清楚敵人的脾氣，禁忌，這樣才能避免犯忌諱。
更要知道你想要什麼，這樣才能有針對性。
當這些東西都準備齊全之後。第三步才是最關鍵的，要給自己留條活路。
一旦計劃失敗，必須要保證自己能夠安全抽身。”
老王頭說完之後，拿起面前一個綠色瓜果，咬了一口，听聲音就知道爽口好吃，他表情十分享受。
方絕眼饞，這是什麼瓜？這麼好吃？自己也拿了一個。一口咬了下去。
嘔…方絕差點吐出來。
這是什麼瓜？又苦又澀？能吃？
“你這瓜，是生瓜蛋子，根本不能吃。”方絕氣的把瓜扔了。滿臉憤怒。
那老王頭嘿嘿一笑，滿臉難看，一口吐掉嘴里的殘渣，說道，“我有讓你吃嗎？”
“我是看你吃了，我才吃的。”方絕滿臉不服氣。
“我都能吃，你為何不能吃？”
“這根本不能吃。”
“我知道啊。你看我咽了嗎？我要是一開始就說，這東西不能吃，你還會吃嗎？”
老王頭把手里的瓜一放。
“我肯定不會吃啊…”方絕突然覺得，好神奇啊。自己為什麼會吃這東西？
不對不對，我是看他吃了滿臉享受我才吃的。
這也是騙？可他沒讓自己吃呀。
老王頭接著說道，“這世上沒有傻子。更不要把別人都當成笨蛋
我這是順帶教你一招。你記住就行。”
方絕听的認真，這和自己的撒謊騙人，根本就是兩回事。
“教我一招？”
“這招叫以身入局。把自己當做一顆棋子，才能騙得了敵人。
雖然有奇效，但不要常用，這屬于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搞不好，會把自己搭進去的。”
老王頭喝了幾口水。
方絕牢牢記住了，以身入局計。
“我再問你，要是有十個小孩欺負你，你跑也跑不掉，打又打不過，你該怎麼？”
方絕想了一下，“我會抓住其中一個，往死打。”
老王頭眉頭一皺，“笨。你太笨了，你應該跪地求饒，求饒沒用，就加入他們，變成十一個人再去欺負別人。
想要報仇，就偷偷認準一個，半夜里再偷襲他…”
方絕瞪大了眼楮。這？“那我不是白挨打了？”
“那你越反抗，不是挨的越狠？你是要爭一時之快？你要動腦子啊。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加入，加入不了就求饒，求饒也沒用那就別反抗。瞅準時機，直接弄死一個。”
方絕听著老王頭說的情真意切。這也行？可是…
“我再問你，明日夫子帶你們出城春游，你去不去？”
方絕心里一喜，點頭，“去啊。”
“傻。那夫子幾十年如一日只管教書，何曾帶過學生春游過？帶你們去？你以為你們是誰？憑什麼？
你要學會思考問題。出了城他就把你們賣了。你們有辦法嗎。
你記住，事出反常必有妖。”
方絕的心靈再次受到震撼…
接下來都是老王頭以提問的形式詢問方絕，遇到事情該如何解決。
最後。
“你說的列計劃？怎麼列？”方絕詢問老王頭該怎麼列計劃。
老王頭微微一笑，說道，“听清楚，我只說一遍……”
良久。
方絕听的目瞪口呆，這？這不可能。
……
就這樣，方絕左哄右騙，瞞過了夫子和母親，偷偷跟著老王頭學習計謀本事。
不是因為這些計謀有多厲害，更不是老王頭有多厲害，而是方絕單純的覺得好玩有意思罷了。
比在學堂里，夫子教的那些之乎者也，太有意思了。
而且，老王頭很是和藹，夫子太過嚴厲，方絕不喜歡夫子。那夫子說的有很多都和母親告訴自己的不一樣。
時間持續了半年之久。
方絕跟著那老王頭在認真學習。這老王頭還帶著方絕，親自下場，做了幾次局。把對方騙得團團轉。
老王頭所說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徹底改變了方絕對生活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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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絕的人生觀地基，方婉兒已經替兒子打好了基礎，現在，方絕的世界觀這座通天大廈，在這半年內極速搭建。
其實，這也不能怪方絕，而是那老王頭的兒子是本地另一幫派清河幫里的白紙扇，就是這老頭親自教出來的。可惜，被猛虎幫偷偷殺掉了。
清河幫勢弱，那些幫派高層為了保存實力，只能勸老王頭放下仇恨。
方絕也才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一個十歲左右小孩子如何玩的過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狐狸？
老王頭自然也沒安好心，他被方絕發現秘密之後，又不敢真的殺了這小子。
那就索性把這小子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就當是利用他的補償費了。
這小子娘要是厲害，或許猛虎幫覆滅就在眼前。
這小子娘要是不厲害。那憑借自己教給這小子的東西，這小子將來，十年時間，他就能把猛虎幫拿下。
因為這小子學習能力太強了。很多東西一點就通。
老王頭算計到骨頭里，無論怎樣，猛虎幫必須得亡。
這一天。
傍晚時分，方婉兒從店鋪歸來，做好晚飯之後，估計等個一刻鐘左右，兒子也就該回來了。
可是，方婉兒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方絕身影。
糟糕，出事了。
方婉兒立馬跑去找到夫子，詢問情況。
夫子說道，“方絕？他天天下午請假，去幫你干活去了啊？”
“有多少日子了？”
“大概得有半年了吧。”
方婉兒听聞此言大怒，這個混賬東西，什麼時候學會了撒謊騙人。
然後內心又立馬擔心起來。臭小子，可千萬別出事。
方婉兒知道城里有幫派的。他們都是凡人，但不是什麼好人。
在方婉兒焦急的尋找兒子的時候，那老王頭找到了方婉兒。
“方家夫人，你家兒子在城南四方賭館里呢，被猛虎幫抓走的，他們常年四處抓捕少年郎。訓練人手。”
“快帶我去。”方婉兒來不及思考為何老王頭會知道那麼詳細，心里只想著趕快把兒子救出來。
她一掌拍向旁邊城內小河，小河水炸起三丈高水花。
老王頭看的心驚膽顫，心里哈哈大笑，猛虎幫，這次看你們死不死。敢對仙師的兒子出手？
老王頭殷勤的在前面帶路，方婉兒緊跟其後。
“就是這里。你看。”老王頭用手一指那熱鬧非凡的賭坊。
方婉兒直接揮手，把那擋路的小廝打翻在地。“叫你們主事的人出來。”
猛虎幫里，出來一位堂主，他虎背熊腰，手提一把大砍刀，原本怒氣沖天的走出來，看見如此俏婦之後，又面露猥瑣，調戲道，“好一個俊俏的小娘皮，這模樣，這身段，玩起來肯定爽死了啊…小娘們，不如陪爺們快活快活啊，我保證讓你欲仙欲死的…哈哈哈…”
老王頭已經後退到大街上了。你是真的勇啊。我得離遠點，待會別濺我一身血。
方婉兒沒有心思陪他廢話，而是一伸手，隔空死死的掐著那堂主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沉聲問道“我只問一遍，抓來的孩子在哪里。”
那堂主听聞她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以及她的手段，就知道了。
對方是仙師。真的敢殺人。
“嗚嗚嗚…”那堂主好歹也是武者，更是七尺壯漢，此刻卻是被提到半空，手腳胡亂掙扎，也說不出來話。臉色已經變得赤紅一片。
“說啊。”方婉兒怒吼一聲，又加大了法力。
別說煉氣二層修士，就是煉氣一層修士，對于凡人武者來說，都是高不可攀，不可匹敵。
法力，凡人無解。
僅僅三息時間，那堂主，被方婉兒活生生的掐死了。
方婉兒就像丟垃圾一樣，把他丟到了角落里。
“你們說，抓來的孩子在哪里？”
那些人，雖然多，但都是小嘍�@ 彌鞫脊伊耍 垢葉 鄭懇燦謝 櫚模 繚緄贗順鋈ュ 鞍鎦魅Х恕 br />
方婉兒心里十分擔憂兒子的安危，來不及一個個的問了。從地上隔空用法力拾取一把鋼刀，“誰帶我去，誰活。”
說完之後，方婉兒就開始無差別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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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幫主來了。但方婉兒已經殺紅了眼。
幫主死了。
方婉兒一直殺到後院里，才有人帶路，領著方婉兒前往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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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方婉兒在一間地下室里找到了方絕。還有七八個同齡少男少女，他們被鎖在一起。
旁邊已經有了兩具尸體，也是小孩子。被活生生打死的。
“這群畜生。”
方婉兒一擊打開了木門。解開了那些孩子身上的鏈子。
“娘！”方絕看到了母親的身影，驚呼一聲，撲了過來，再也忍不住眼淚，哭了出來。
………
夜幕降臨，星河陡轉。
一處別院，客廳里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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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婉兒把那些孩子都救出去之後。
“啊啊啊…娘，別打我了…我知道錯了…嗚嗚嗚，他們都已經打過我了…”方絕哭的撕心裂肺。
方絕痛恨自己，都怪自己太相信別人了。
那老王頭不是好人。他列計劃了，但是是針對自己的。
嗚嗚嗚…還說什麼能讓自己見識見識自己母親的實力，說自己母親是高手，還制定了狗屁計劃，其實就是拿自己當餌料的，騙子，他就是個騙子啊…
方婉兒只當是沒听見。
“我讓你去讀書，是明悟道理，學習知識，學習本事的，你卻跟著江湖術士招搖撞騙？”
那老王頭已經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方婉兒回來之後，就沒見過他了。
萬幸，兒子還活著。
啪啪啪，藤條打在方絕屁股上。
“我叫你撒謊，叫你騙我…”方婉兒不自覺的就加重了手里的藤條。
“疼啊…嗚嗚嗚…
娘，別打了別打了…”方絕連忙抱著母親的腿，跪地求饒。
方婉兒越打越氣，自己在听到老王頭說的那一瞬間，內心幾乎崩潰了。
若是去晚了，臭小子還能有命嗎？
凡人？凡人做起惡來，並不比修士好多少。他們可不在乎什麼小孩子，照殺不誤。
越想越氣，方婉兒手里的藤條也加大了力度。
很快，方絕屁股和背後就已經鮮血淋灕。
“娘…別打了…”方絕被關在地牢里，身心受到極大折磨，被母親救回來之後，又遭受毒打。
方絕現在又餓又困又累又疼又迷糊，說話已經有氣無力了。
方婉兒才听到兒子的叫聲越來越小，手里的藤條也沾滿了鮮血。
她一把把藤條扔了，抱起方絕，然後失聲痛哭，“你為什麼那麼不听話啊…”
“我不是讓你好好讀書的嗎…”
“你要出了事，你讓娘怎麼辦…”
緊接著又用法力，愈合兒子背後和屁股的傷口。
方婉兒既痛恨自己為什麼對兒子下那麼重的手，又痛恨自己沒能看好兒子。
兒子是自己這輩子唯一的牽掛了。
方絕眼神迷離，只感覺飄飄欲仙，渾身上下都舒坦。嘴里則是小聲的嘀咕著，“娘，你別哭…”
方婉兒滾燙的淚水滴在方絕臉上。在這個世界上，娘就只有你了。
“娘讓你讀書，只是希望你能成為一個有本事的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啊。是希望你考個功名在身，讓你少吃點人生的苦頭…
你不想讀書，那明日就不去了…”
方婉兒是修士沒錯，可兒子是雜靈根啊。等于沒有靈根。所以自己才沒有教他修行。
凡人就是凡人，生來沒有的，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了。
方絕已經感覺不到身上的疼了。听母親說話，也是听的迷迷糊糊，嘴里嘟囔著，“娘，我好餓啊…”
方婉兒把兒子抱回臥室，“我去做飯。”剛轉身，又被方絕拉住了手。
“娘，你不要生氣了，我以後都听你話好不好…”
“只要你好好的，做什麼都可以。”
方婉兒擦了擦眼淚，便去廚房去了。
這件事，算是已經過去了。
這座城也因為這件事平靜了很久。因為猛虎幫沒了。大部分高層都死了，官府的人根本沒有上報。
死的若是良善之家，官府才會上報仙門。可死的是幫派這種勢力，官府根本懶得管。
………
往後三年，方絕的生活徹底回歸正常，每天都是堅持上學堂。
這座城是屬于凡人國度。是可以考功名的。
這一年，方絕十四歲。
城里發生了一件事。
城外一處翠山，有妖怪出沒，凡人登上城樓，便能看見，許多將士也都看見了。
那妖怪長著翅膀，吞吐火焰，吞了幾個村子村民之後，不但沒有逃跑，還想著攻城？
很快，有修士御劍而來，斬妖除魔。手提妖怪巨大尸體，從城上方飛走了。
這一幕被城里許多人都看到了，他們大多數跪拜在地上，朝著仙人磕頭。方絕自然也看的清清楚楚。
院內。
“娘，有神仙啊…快出來看神仙…
神仙，老神仙等等我…娘，神仙都飛走了…”方絕大喊幾聲。也不知道那神仙听到沒有。
方婉兒從屋里才出來，“你在叫喚什麼？”
方絕瞪大了眼楮，“神仙啊，真是神仙，它飛走了…你沒看到…”方絕激動的手舞足蹈。
方婉兒早就想到了這一天，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會到來的這麼快。
兒子要是知道了修行的事，他肯定就會念念不忘的。
可他是雜靈根，和自己一樣啊。
自己被強制提升的修為，一身經脈受損不可逆，此生最高也就煉氣初期修為了。
老天爺對雜靈根是殘酷的。給眾生希望，卻不給眾生未來。
“看到了又能怎麼樣？跟你有什麼關系。功課做完了？”
方絕只當是沒听到母親說的話，“娘，那可是神仙，我要是能拜神仙為師，我也能當神仙了。我還做功課？”
“神仙憑什麼收你當徒弟，就憑你不听話嗎？”
方婉兒不想讓方絕踏入修行路。這條路有死無生。
凡人百年，亦有悲歡離合，喜怒哀樂。也沒什麼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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