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佑走到她身邊落座,卻並未拿筷子,只靜靜瞧著她。
從前在泓暉堂的時候,兩人時常這樣坐在抱廈吃飯。
趙玄佑很喜歡看她吃飯的樣子。
她原就生了一副極美的姿容,閑居的時候松松垮垮地挽著,垂在肩膀,看起來嬌艷而散漫。
過了這麼久,他們終于又坐到了一張飯桌旁。
趙玄佑拿起筷子,夾了塊山筍放到她碗中。
玉縈吃飯的動作稍頓,抬眼看著他。
“這些都是奴婢該做的活兒,世子這般尊貴,怎可為人布菜?”
趙玄佑听出她話中的嘲諷,並未變色,只是溫聲道︰“我記得你從前喜歡吃筍,這些是我讓他們特意準備的。”
“以前是喜歡,但現在口味變了,一口都吃不下。”
趙玄佑眉峰一動,那雙深邃的眼楮里稍添喜色。
“至少你曾經喜歡過,將來再喜歡也不難。”
玉縈的目光只盯著那筍,也不說話,只把筍從碗里挑出去,扔在桌上。
趙玄佑瞥了一眼桌上的筍,,片刻後,溫聲問︰“不吃就算了,還想吃什麼,我讓他們重新準備。”
“不必,吃飽了。”
玉縈放下筷子,徑直起身走到窗戶邊,這邊是船艙內離他最遠的地方。
趙玄佑看著玉縈身上刺眼的嫁衣,緩聲道︰“櫃子里備了衣裳,你先更衣吧。”
玉縈反問︰“今日是我成婚的日子,我為何要更衣?”
“是你親口對裴拓說,婚事作罷。”趙玄佑淡淡提醒道。
是啊,她是說了。
可她為什麼要那樣說,難道他不明白嗎?
離開的時候,玉縈不敢多看裴拓一眼,說完那句話後,她幾乎是落荒而逃,根本不敢去看裴拓的眼楮。
不管玉縈如何克制,眼眶里依然氤氳了水汽。
此刻船離巴東三峽尚有一段距離,但水流的速度已然變快,官船順流而下,兩岸的山脈、房屋如走馬一般往後退去的山脈。
玉縈心神微凜,江水永遠向東而行,永遠不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可人能做到嗎?
她被趙玄佑帶出了這麼遠,可思緒還困在那一方花轎里。
她不想前行,只想安安穩穩地坐在花轎里,等著裴拓牽她下轎。
裴拓……
玉縈的手死死抓著窗邊,竭力克制著眼角的酸澀。
可她不能不快刀斬亂麻。
縱然官兵阻攔,趙玄佑帶不走她,以他的身手和脾氣,定然會打傷裴拓。
當初的崔在舟,便是被盛怒之下的趙玄佑打成重傷,最後死在獄中,都撐不到行刑之日。
她不能拿裴拓冒險。
看著玉縈泫然欲泣的表情,趙玄佑眼底泛起滾滾濃雲,靜默片刻,他伸手去取她頭上的鳳冠。
感覺到他的動作,玉縈回過頭,扶住自己的鳳冠,稍稍往後一退。
“我不覺得沉。”
“你這身打扮並沒有多好看,往後我會為你準備更好的鳳冠麗服。”
趙玄佑說話的時候神情是平靜的。
玉縈听著這話,不自覺地看了他一眼。
他的模樣其實生得極好,身姿頎長俊整,那雙慣常幽深泓邃的眼眸露出難得的溫柔。
三年不見,他的確是變了。
不止眼神和語氣變了,連從前允諾她的姨娘之位也變成了鳳冠麗服。
只是玉縈同樣變了。
“奴婢卑微之身,如何能高攀世子?”她故意用了舊時稱呼,卻是為了將他拒于千里之外。
如此姿態,自是令趙玄佑的眼底翻起濃雲。
“跟我是高攀,難道跟裴拓是門當戶對?”
“我與他的確門不當戶不對,可我和他心意相通……”
“閉嘴!”
“我可以不說話,可我和他已經交換了婚書,即便你今日把我帶走,我也已經是他的妻子。”
跟他離開的時候,玉縈想好了要與他周旋,尋機把娘救出來。
玉縈願意跟他走,並非是想與他重溫舊夢。
有些話若不說清楚,恐怕他以為自己會像過去一樣任他予取予求。
天色暗了一點,江面上的風勢漸大,將玉縈身上的嫁衣袖子盈滿了風。
趙玄佑的眸中盡是冷色︰“他的妻子是宋玉,不是你。我對宋玉也沒有興趣。”
“那我是誰?還是侯府里任你驅使的丫鬟?讓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若是喜歡丁縈這個身份,做回丁縈便是。”
丁縈也好,宋玉也罷,她都喜歡。
可她不喜歡趙玄佑了。
見她沒有言語,趙玄佑又道︰“裴拓能給你的,我能十倍百倍的給你。”
“是嗎?”玉縈听著這話,不怒反笑,“我要裴拓,你給嗎?”
“你不必故意說話激怒我。”
“我說的都是實話,如果不是真心喜歡他,我怎麼會嫁給他?”玉縈低聲懇求道,“趙玄佑,你放了我娘,也放了我吧。京城里有很多貴女仰慕你,想嫁給你,你娶一個跟你門楣相當的姑娘不好嗎?老太君一定會很高興,她老人家一直盼著你早些成婚,綿延子嗣。”
“你有真心?”听著玉縈的話,趙玄佑始終壓抑在心底的嫉妒和思念倏然騰起,一把扣住了玉縈的手腕,“我且問你,當初你在侯府的時候到底留有幾分真心?”
“當初我是被崔夷初灌了藥送到你的榻上,你若是知道我只是個花房丫鬟,根本就不會踫我。”他的手如同桎梏一般,玉縈的手腕被握得生疼,她試著去推他,卻根本紋絲不動。
“我問的是你。”趙玄佑眸光驟緊,俊臉寒如冰霜,“離開侯府的時候,你可曾有過不舍?”
三年來,他想過無數次,她到底為什麼會那麼干脆地離開他?
在她心中,到底有沒有對他動過半分真心?
那些輾轉難眠的深夜,趙玄佑想過,再見到她,第一句話便要問這句。
今日當真見到了她,他又不忍心逼問了。
只要她願意跟他回去,過去的事情他可以當做沒發生過,一句不提,一句不問。
偏她口口聲聲提著裴拓,一副離開裴拓就傷心欲絕的模樣,令趙玄佑實在無法忍耐。
他很想知道,當初她離開自己的時候,是否也是這般心情?
因他步步緊逼,玉縈的後背緊貼窗戶,退無可退,只能迎著他的目光,篤定道︰
“並無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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