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是個大晴天,箬葉莊前一晚下的積雪被冬陽曬得消融,雪水從屋檐滴滴答答往下落,仿佛下雨一般。
想著娘今日會來,玉縈特意問莊頭多要了兩個炭爐。
正在往里添炭的時候,溫槊在外頭說“到了”。
玉縈趕緊放下火鉗,快步迎了出去。
仍是陽泉駕著馬車,玉縈上前挑開車簾,里頭果然是數日未見的丁聞昔。
“娘!”
玉縈歡喜異常。
她竭盡全力制定了一個假死逃離的計劃,唯一放心不下就是丁聞昔。
眼下母女團聚,心中懸著的巨石總算是落了地。
只是,瞧著娘親熟悉的和煦笑容,如同在陰霾的冬日見到久違的陽光,心頭一松,鼻子又不禁發酸。
籌謀了那麼久,終于帶著娘順利離開京城了。
“傻丫頭。”
丁聞昔搭著她的手下了馬車,抬手將她摟在懷中。
“玉縈姑娘。”出乎意料的,冰雲也從車上跳了下來。
“冰雲,你沒事了?”玉縈驚喜地問。
冰雲抱拳向玉縈行禮,“已經無礙了,讓姑娘擔心了,實在罪過。”
“你是救我才受傷的。”
冰雲道︰“還是我辦事不力,才會讓姑娘身陷險境。”
那夜在柴房不慎嗆入濃煙後,冰雲幾乎失去了知覺,好在及時被溫槊帶出火場,才沒有落下病根。
養了半個多月,總算是恢復了七八成,主動請纓重新護送玉縈母女南下。
陽泉知道玉縈一直因此內疚,便帶他過來。
“都說下雪不冷化雪冷,咱們進屋說話吧。”
玉縈扶著丁聞昔進了屋,給她搬了把凳子放到炭爐旁邊。
等著她落座,又立馬塞了個湯婆子到她懷中。
丁聞昔瞧著女兒這般孝順乖巧,原本因為自己的身份逼得玉縈離開京城的悵然稍稍消散了些。
她拉著玉縈的手,也一起放到湯婆子上。
“看著你氣色不錯,想來在這莊子上過得還很開心。”
“多虧了娘送來那些書,不然天天在這里待著也覺得悶呢。”
溫槊幫忙把丁聞昔帶過來的箱籠抱進屋子,又退了出去,回到他平常待得最舒服的樹枝上。
不過今日樹枝上的積雪也剛化,便鋪了件簑衣在上頭。
“接下來往哪兒走呢?你想好了嗎?”
“昨日知道娘要過來,我讓莊頭幫忙包了一條船,已經停在運河碼頭了。若是娘累了,在這里歇一晚再走,若是……”
“我不累,咱們今日出發。”
玉縈握住丁聞昔的手,看著她發黑的眼圈,嘟起嘴怏怏道︰“娘的氣色比我出京前差多了,還是休息一晚吧。”
“我那是故意夜里不睡覺,過幾日就沒事了。”
“就為了演戲?”
丁聞昔抿唇︰“不然呢?我沒什麼大礙,就是夜里不睡覺,白天睡罷了。”
見娘態度堅決,玉縈也點頭,既然都決定離京了,自然是宜早不宜遲,省得夜長夢多。
“也好,那我們吃了午飯就往碼頭去。娘,你走的時候,怎麼跟大牛哥說的呀?”
玉縈假死的事把陳大牛瞞得死死的,怕他很是自責。
“我說我要去五台山給你招魂祈福,讓他替我守著宅子。”
“大牛哥幫了我們那麼多忙,把宅子留給他也好。”
丁聞昔心中一動,拍了拍玉縈的手背︰“離京之前,世子讓元緇送了五百兩銀子過來,還有一些值錢的藥材和補品,我讓陽泉幫忙典當了。”
趙玄佑送銀子來了?
是慰藉一下娘的喪女之痛嗎?
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在忙什麼呢。
她“死”了,他陪著馮家人在京城游玩的時候,應該也沒那麼開心吧。
玉縈輕輕捏了下手指,把趙玄佑從她腦子里趕走,只望著丁聞昔。
“娘,銀子咱們夠花了,何必把藥材典當了?留著給你補身子多好。”
“咱們這一路都需要輕車簡行,帶那些東西不方便,還是換成銀票好。”
也不是沒有道理,玉縈只得點頭︰“娘放心,我跟溫槊都商量好了,等安頓好了咱們就做一些賺錢的營生,等女兒掙了錢,再給娘買最好的藥材和補品。”
“溫槊他……”丁聞昔瞥了一眼坐在樹枝上的溫槊,小聲問,“跟我們?”
“嗯,他跟我們一塊兒走。”玉縈擔心外頭的陽泉听見,把聲音壓得極低,“咱們先去揚州,後面的事我跟溫槊都已經商量妥當了。”
“好。”
丁聞昔雖不知道玉縈的計劃是什麼,但玉縈比她聰明,比她堅強,她只要跟著玉縈走,盡量不給她添亂就是了。
當下一行人在箬葉莊里吃了溫槊做的午飯,然後駕著馬車離開。
莊子離運河碼頭足有二十多里,等趕到碼頭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好在他們是包船,所以船家可以趁夜出發。
這條商船共有上下兩層,因他們人不多,都住在二樓。
只是陽泉為了保險起見,自己住在一樓,時時留意著動靜。
玉縈許久未見丁聞昔,粘她得很,母女倆同住在靠船頭的那一間船艙,那間船艙風光極好,兩邊都有窗戶,正面推門出去還是一個小露台。
她站在露台上,借著月光貪婪地看著外頭的風景,看運河上往來的船只,看兩岸漸次落在後面的漆黑山脈,看商船破水前行時劈開了兩道清波。
丁聞昔在船艙里坐了一會兒,見玉縈一直迎風站著,便拿了衣服出去給她披上。
“娘,你以前坐過船嗎?”
丁聞昔點了一下頭。
這倒是令玉縈有些驚訝。
“太後娘娘進宮後一直在得寵,先帝下江南的時候,後宮嬪妃只帶了她一人伴駕隨行,我自是在旁伺候。”
“原來娘去過江南。”
丁聞昔看著月光投射在運河水面上的粼粼波光,思緒陷入了回憶之中。
“我們坐著龍船一路南下,去了揚州和甦州,去了運河邊許多風景的秀麗地方,足足在江南游玩了四個月。也是那四個月的時候,我認識了他。”
他?
玉縈心中一動,明白她說的是興國公崔令淵。
原來他們竟是這樣認識的。
“娘,你在京城時有想過去見他嗎?”
“想過。”丁聞昔坦然道。
遲疑片刻,玉縈還是問了出來︰“那……你想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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