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興國公的打量,玉縈亦有些奇怪,她把毛筆舉起來了些,溫聲提醒︰“公爺?”
興國公收回目光,接過筆開始寫和離書。
他文采不錯,擅長書法,很快寫好了,一式兩份。
寫明了公府不帶回嫁妝,並將聘禮在一個月內雙倍奉還,從此以後,兩人各自安好,婚嫁自由。
興國公先簽字畫押,再由玉縈送到趙玄佑跟前。
他看了一眼和離書,劍眉緊繃。
當初寫婚書時有多期盼和愉悅,此刻看和離書時就有多嫌棄和惡心。
為了不耽誤三書六禮,他從軍中疾馳回京,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所有的珍視和尊重,不過是被人愚弄和算計的可笑故事。
藏在袖中的手遽然握成拳!
“世子說過,今日我們便可帶走夷初。”崔在舟提醒道。
趙玄佑瞥他一眼,眼神鋒利沉凝︰“放心,我比你更著急將她掃地出門。”
這一刻,他的話語中絲毫不掩飾反感情緒。
崔在亭聞言卻是蹙眉,朝趙玄佑拱了拱手︰“世子,和離書既已簽好,你和夷初便沒有關系,各自安好,往後還需口下留情!”
“你放心,既簽了和離書,兩府恩怨就此分明。玉縈,去听雨閣把崔氏帶過來吧。”葉老太君一直沒有干涉趙玄佑處理此事,但見趙玄佑動怒了,便開了口緩和一下。
她心疼趙玄佑,但她知道,長痛不如短痛,崔夷初失貞之事涉及東宮,的確不宜張揚,也不能張揚。
凡事要往前看,憑趙玄佑在朝中的聲勢,再娶不難。
送走這個喪門星,好好娶一門賢妻,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是。”玉縈恭敬應下,往外走去。
映雪和元青一直站在廊下,隱約听得到里頭說話的聲音,什麼“和離”、什麼“下跪”,又听得不太分明。
見玉縈走出來,忙上前道︰“怎麼樣了?”
“世子讓我去听雨閣把……”本來想說夫人,一想到簽好的和離書,玉縈改了口,“把崔氏帶過來。”
崔氏?
映雪當下回過神來了,元青還迷迷糊糊的。
“我陪姐姐過去吧。”映雪道,“听雨閣里的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也好。”
見她們倆往外走去,元青忙追上前去。
“我也過去幫忙。”
玉縈搖頭︰“泓暉堂這邊只有元緇伺候可不行,你還是留在這里吧。不過,你叫兩個護衛跟我們過去吧。”
能夠和離,是興國公府眾人又下跪又賠錢爭取到的結果,但崔夷初自視甚高,未必會覺得滿意。
她對玉縈早有殺意,見玉縈去了听雨閣,萬一想鬧個魚死網破……
上輩子死在崔夷初的算計里,這輩子不得不防。
在泓暉堂呆的日子尚淺,玉縈跟護衛們只是混個臉熟,不知道名字什麼的,更不好發號施令。
元青卻不一樣,他開口合適。
“段成,于鵬,你們倆跟玉縈姐姐去泓暉堂走一趟。”
“是。”護衛應得痛快,當即跟在玉縈和映雪身後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離後,玉縈頓住腳步,對護衛道︰“一會兒去了听雨閣,崔氏乖乖跟出來就罷了,倘若她有什麼過激舉動還請兩位制一制她。”
“崔氏?”他們尚不知泓暉堂里發生了什麼事,詫異地看著玉縈。
玉縈平淡解釋道︰“剛才世子與興國公府簽了和離書,往後崔氏與侯府再無瓜葛,興國公府今日要帶她走,咱們得完好無缺地把她帶到泓暉堂,崔氏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倘若出了什麼岔子,便耽擱了世子的大事。”
崔夷初被禁足在听雨閣的事這幾日傳遍了侯府,這兩個護衛也清楚。
听到玉縈說他們和離了,他們固然意外,但並不驚奇。
“如此,姑娘放心,等會兒去了听雨閣,我們會仔細留意著。”
“有勞了。”
特意叮囑過後,玉縈終于安心。
一行人到了听雨閣,因見玉縈打頭,護衛壓陣,守門的婆子便起身道︰“有什麼吩咐嗎?”
“世子命我們將崔氏帶去泓暉堂。”
婆子聞言大喜,嘴里不停嘀咕道︰“可算是處置了,成天的不消停,再關下去,我看這听雨閣往後都砸得沒法住人了。”
玉縈略有耳聞。
崔夷初被禁足後天天砸東西,時不時地要罵趙玄佑,逼得宋管家讓人拿布條堵了她的嘴才老實下來,只拿花草泄憤。
說話間,婆子將院門打開。
听雨閣是侯府里的幽靜之所,院子里一向繁花似錦,這一進去,滿院都是踢翻的花盆、拔掉的花草。
草木離了土,全都干枯在那里。
玉縈在花房做事久了,見到崔夷初如此糟蹋花草,心情頓時一沉。
映雪見狀,便當先往屋里走去。
“崔氏出來,世子有請。”
屋里沒有人應聲,只有一個人匆匆跑出來,便是一直留在听雨閣服侍崔夷初的寶釧。
她站在廊下,目光越過映雪,直直落在玉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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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是你?”
玉縈將眸光從一地的花草挪向寶釧,淡淡道︰“崔氏呢?叫她出來。”
寶釧被關了數日,原是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沒精打采,此刻遇見玉縈,她忽而來了精神。
“玉縈,你什麼身份?夫人什麼身份?怎麼敢口出狂言?”
到了這時候,玉縈怎麼會跟多費唇舌,她對身後的護衛道︰“去屋里把崔氏帶出來。”
“是。”
既已和離,便不是侯府世子夫人,而是滯留在侯府的不速之客,無須守什麼男女大防。
話音一落,兩個護衛快步朝屋里走去。
寶釧大驚失色︰“你們干什麼?不得無禮!夫人正在休息。”
她想往里闖,映雪伸手去拉住她。
寶釧極力掙扎著,守門的婆子是認識映雪的,又極有眼色,忙上前幫忙,一左一右將寶釧死死拉扯住。
護衛們都是跟著趙玄佑打過仗的,辦事手段非尋常家丁可比,片刻後將崔夷初從屋里架了出來。
寶釧沒有撒謊,崔夷初的確在休息。
她成日的罵,成日的砸,在听雨閣里過得日夜顛倒,半夜嚎喪,白天睡覺。
此刻她在睡夢中被人拉扯了出來,披頭散發,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寢衣。
玉縈看到這幅畫面,莫名有些眼熟。
當初她被邢媽媽從榻上拉扯起來的時候,崔夷初是坐在樂壽堂里冷眼旁觀的看客。
風水轉得挺快,這還不到一個月,崔夷初被人從被窩里揪出來,而玉縈成了看戲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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